于绘画一途,张伯驹与夫人潘素,可谓珠联璧合,互相轩邈,争奇斗艳。这两位道德高尚、才艺超群、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曾合璧绘制《秋窗风雨图》《新华梦影图》《石瘦梅清图》《梅竹双清图》《五清图》《岁朝图》《梅菊图》《兰石图》《素心花对素心人》《梅花与松枝图》等画作,饮誉艺坛,至今还被传为佳话,为人所津津乐道。
张伯驹曾写有《潘画王题》一文,讲述的是清代画坛逸事。清代名画家潘恭寿,号莲巢,工诗能画,其画多含诗意。潘恭寿之画,无论山水、花卉,还是竹石,皆娟秀飘逸。但他的画作却不署款,而由著名书法家王文治题识,故而世称“潘画王题”。何以如此?王文治,“以书法妙天下,世罕知其能画”。张伯驹认为,王文治其实不仅工书法,而且擅画墨梅,韵致卓绝。“古云:能书者无不能画,而莲巢能画者何不书耶?”潘恭寿其实也是书画皆擅。既然潘恭寿和王文治,都是能书擅画之大家,那么为何还会有“潘画王题”的佳话呢?张伯驹曰:“盖因潘王同里所居,又为比邻,偶一画一题,为一时趣事,世因重之,求潘画者必求王题,遂成习尚耳。”原来如此,读过张伯驹的随笔《潘画王题》,我们才真正了解“潘画王题”这一艺坛佳话。
张伯驹与潘素,除了夫妻合绘画作,常常也是“潘画张题”,即由潘素作画,张伯驹题诗词于其上。张伯驹著有《丛碧词》《春游词》《秦游词》《雾中词》《无名词》《续断词》等,多部词集刊行于世,还编著了《清词选》。张伯驹素有词坛奇才之誉,文思敏捷,掌故谙熟,其词风格多样,既发豪放之音,亦有婉约之声,词风拙重与纤细俱备,在骚坛享有盛誉。有论者说:“作为当代十大词人之一的张伯驹,是20世纪一位专业词人,其歌词创作,声情与词情并重,人称‘当代之李后主’。”著名红学大师周汝昌认为:“中国词史当以李后主为首,而以先生为殿——在他之后,恐怕不易再产生这种真正的词人。”艺坛中人,把张伯驹看作“当代十大词人之一”“当代李后主”“南唐二主后一人”“中国词史之殿军”等,评价可谓奇高,却也是公允客观的肯綮之言。而张伯驹书体的独特创造,就是书法界公认的如春蚕吐丝、燕雀高飞一样,超拔脱俗、独步高标的“鸟羽体”书法。这种书体的出奇之处在于,不仅笔法清淡空远,玉骨珊珊,而且风神超逸,饶有画意,这与他亦擅长绘画有关,也是艺术上触类旁通普遍规律的生动体现。刘海粟曾高度评价张伯驹的“鸟羽体”:“运毫如春蚕吐丝,笔笔中锋,夺人视线,温婉持重,飘逸酣畅,兼而有之。”由于“鸟羽体”书法出古入今,别成一体,海内独步,而今张伯驹的片纸只字都是珍宝,这在当下的中国收藏界和拍卖界,已成共识。“潘画张题”的众多名作佳构,如《海思图》《大木颂图》《溪桥烟霭图》《梦边双栖图》《梅聘海棠图》《秋梧选韵图》《云峦叠彩图》,以及15幅《梦华图》等,夫妻配合默契,诗词书画相得益彰,浅深皆成趣,雅俗均可赏。
1980年2月2日,在北京北海公园的画舫斋,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北京分会和北京工笔重彩画会主办的“张伯驹、潘素夫妇书画联展”,展出张伯驹书画作品47件、潘素青绿山水作品56件。夫妇联袂,书画争辉,为首都人民奉献了一场精美的文化盛宴。一时间,观者云集,盛况空前,好评如潮。还有不少书画爱好者和艺术院校的学生,手拿纸笔,对着张伯驹、潘素的书画作品仔细临摹、驻足揣摩,情景十分感人。
张伯驹与夫人潘素,还曾于1981年年初合作,将两幅泼墨芭蕉图,托友人给定居台湾的国画大师张大千,请其补笔,表达海峡两岸早日统一的拳拳爱国之心。张大千欣然应允,在一幅画中补写双目异色黑白相间的波斯猫,在另一幅画中补写背立远眺的素装团扇仕女。隔海补写丹青传馨,共笔墨于尺素之间而成“双绝”。张伯驹、潘素夫妇利用这种艺术家特有的方式,为台湾回归和祖国统一所做的工作,开创了海峡两岸画家携手合作的先河,成就了一段艺坛佳话,在海峡两岸传为美谈,也是足可载入中国绘画史而传诸后世的风雅韵事。
1985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印行了《张伯驹潘素书画集》,一时间洛阳为之纸贵。因此,学界诸家每每议论张伯驹绘画之时,常与潘素作品相提并论。比如,被誉为报刊“补白大王”的郑逸梅说:“伯驹擅绘事,其夫人潘素的花卉也名盛艺苑。”“伯驹多才多艺,鉴赏外,又能画花卉。他的夫人潘素,固丹青能手,伯驹特用《论语》‘绘事后素’句刻一印章,自谦画在潘素之后。”由此可知,张伯驹与夫人潘素皆为丹青妙手,擅画花卉。“绘事后素”语出《论语·八佾》,张伯驹曾专门治一方“绘事后素”的闲章,自谦所画花卉位列潘素之后,其实各有特色,各擅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