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国胜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精选集，收录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灼人的秘密》等7篇中短篇小说名作。此书由高中甫、韩耀成翻译，时代文艺出版社2017年9月出版。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此部小说集中的第一篇中篇小说。这篇小说没有众多的鲜活人物、广阔的历史背景、绚丽多彩的风俗画面、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但却被苏联著名作家高尔基称之为“一篇惊人的杰作”，其成功之处就在于深情感人、妙语动人。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小说写著名小说家R一天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信开头的称呼是“你，与我素昧平生的你”，然后叙述自己十三岁初遇这位小说家时的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在十八年暗恋岁月的洪流中，那极致的爱有增无减，三次委身于他，一生等待他的召唤。她曾去捡他抽过的雪茄烟头，抚摸他触过的门把手，尽管R只留给她几朵白玫瑰，却是她一生的记忆——每年R的生日她都会匿名送一束白玫瑰，甚至为了他们的孩子而流落风尘。然而，这一切他全然不知，不知坚持送他白玫瑰的是谁，甚至记不起这个挚爱他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在临终之际，这个妇人饱蘸一生痴情，写下了一封绝望的匿名信，她轻轻诉说：我要让你知道，我的一生始终都是属于你的，而你对我的一生却始终一无所知，我对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请你做件让我高兴的事，在你生日那天，买些玫瑰花供在花瓶里，让我悄悄地、悄悄地继续活在你的心里。这位小说家读完来信，久久地沉思，“他感觉到一次死亡，感觉到不朽的爱情。一时间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思念起那个看不见的女人，没有实体，充满激情，犹如远方的音乐”。小说除开头、结尾少量文字外，其主体采用第一人称的形式，由“我”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作者长于描摹人性内在的情感因素，重点描绘人物狂暴激烈的内心斗争、变幻莫测的感情起伏，于叙述之中见炽热之情，于行文之中显悲切之意。茨威格用极其细致的笔触描写饱受爱情折磨的女性形象，这种女性的爱是放弃了自我价值和尊严的悲哀。她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家庭，没有自己的朋友，她心中只有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却不属于她。她只能在他偶尔需要她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又被他遗忘在角落里。“哀其不幸，怒其不醒”，就是我对这位女性人生的基本评价。

小说在语言上非常讲究，有一种让人不忍释卷的魔力。作者喜欢用多重定语来丰富句子的内涵，语言准确、生动，富于表现力，如：“你是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人，是个热情洋溢、逍遥自在、沉湎于欢乐和寻花问柳的年轻人。同时你在事业上又是一个十分严肃、责任心强、学识渊博、修养有素的人。”作者还喜欢在行文中用排比句来增强气势。这种排比，既有短语的排比，也有句子的排比；既有主语的排比，也有状语、补语的排比，形式多样，耐人咀嚼。如“当时我的心里是何等陶醉，何等迷乱，何等疯狂、痛苦，几乎是致命的幸福啊”“只想看你一眼，只想碰见你一次，只想用我的目光远远地再次抚摸你的脸庞——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而下面这句“对每个从你身边走过的女人，对每个卖给你东西的女店员，对每个给你开门的侍女，你一概投以你那拥抱式的、具有吸引力的、既脉脉含情又撩人销魂的目光”，通过排比和多重定语的综合运用，使一个轻浮男子的形象跃然纸上。“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时代文艺出版社从2017年9月到2023年9月，6年间12次印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足以说明此书的文采、影响力和受欢迎程度。“茨威格是奥地利的市民社会高贵的代言人，是对他们的能力和弱点、魅力和绝望最好的描写者。”罗曼·罗兰的评价可谓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