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踏着《春天的故事》旋律走进高中的。那个时候“春雷唤醒了长城内外,春晖暖透了大江两岸”,一切都是新鲜的时代气息,“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彼时的中国正经历着一场伟大变革。我如同打了鸡血的热血青年一样,紧跟时代的步伐,开启一段“峥嵘岁月稠”的高中新生活。
那是一段令人热血沸腾的时光,学习生活时而阳光乍泄,时而阴霾漫天,但再贫瘠的土地也阻挡不了消瘦的种子在黑夜里悄悄萌发。从高一开始,高考的压力就无形地笼罩着每一个崭新的黎明,厚重的试卷压抑着无数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庸长的知识点充斥着原本风光无限的落日黄昏。犹记得高一李老师那严肃的面孔,每次看到总会让人肃然起敬;犹记得高二陈老师那时常皱起的眉头,他总是对我们的未来充满着各种忧虑;犹记得高三林老师临考前不厌其烦的叮咛和嘱托。高中时期的每一位老师,似乎都想把他们的知识毫无保留地灌输到我们的脑子里,都想把他们人生路上所遇到的坑坑洼洼都标注到我们的人生地图上。
那是一个美好的年龄,风尚轻、雨尚静、人尚年轻。可是年轻的我们总是对一切未知都探头探脑,不碰到头破血流就死不悔改。班长的联考又是第一,韩毛的足球砸坏了玻璃,王梓写给女生的纸条被英语老师截获,武秋的“琼瑶”被老班撕毁……
三年的高中生活转瞬即逝,迎着新世纪钟声的高考如期而至。
犹记得高考前夕,父亲为了能让我有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花了几十块钱在考点的对面宾馆租下一间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两个晚上的宾馆费用足够过年割上一大块猪肉了。但不知道为何,也许出自当年自以为是的骄傲,等一切安顿好之后,我竟然鬼使神差地不要父亲的陪同,让父亲坐末班车回了家。如今回想起父亲临行前的那种欲言又止,心中如同有一根尖刺,一次次地往心尖上扎。当晚,略显简陋的宾馆门板隔不断来自楼下的喧嚣,加上临考的紧张,那一夜的难眠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直至大一一整年都会时不时从梦中惊醒,都会因那时的孤单和恐惧惊出一身冷汗。那一刻,特别孤单,特别后悔,特别渴望能有父亲的陪伴。
第二日清晨,当我混混沌沌地打开房间门,看到父亲蹲在靠近房间门口的墙根里的那一刻,心中的温暖如同半夜归家的孩子看到院子里的灯光一样,瞬间涌上心头。父亲傻傻地笑着问了我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一刻由孤单和委屈酝酿的情绪在心中翻江倒海。我至今都不知道,父亲真是如他所说是坐镇上第一班早班车来的,还是如一个孤单的黑影,默默地在宾馆门口守护了一夜,守护着身上流着他的血、肩上承载着他希望即将参加高考的儿子。我的高考,父亲陪着我,从始至终。
高考结束之后的时光如水一般流淌。师范毕业之后的我回到母校任教,恩师尚在,松菊犹存,没有沧海桑田之悲,却有恍若隔世之感。如今的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毕业生,看着他们充满朝气而又稚嫩的脸庞,时而也会想起自己的青春,想起自己的高考。今日重新俯身捡拾,那似乎被遗忘在云烟里的往事竟逐渐清晰、历历在目。
青春不是电脑文件,可以随时撤销删改;青春是书写在作业本上的文字,歪歪斜斜,涂涂画画,每一笔都镌刻着成长的痕迹,每一笔都包含着苦辣酸甜,每一笔都让人痛彻心扉,每一笔都使人热泪盈眶。时光匆匆,经不起缘起缘落;岁月悠悠,留不住似水流年。校园内那跳跃着的小麻雀如一粒粒欢快的音符,拨弄着岁月的琴弦,那缩头缩脑的模样,正如当年的我,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窥视青春。
(记者付永奇整理)
朱超睿,男,1980年1月出生,1999年参加高考。现供职于项城市第一高级中学,曾荣获“2022年河南省中小学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