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艳华
六月,大地如蒸笼,在这酷热难耐的日子里,美味总能轻易地拨动人们的心弦。于我,家乡炒面的味道挥之不去,历久弥香。
盛夏,吃炒面是家乡一种传统习俗。我们吃的炒面不是当今用面条、鸡蛋、肉丝、青菜等翻炒出的营养美食,而是炒熟的面粉。将小麦粉在锅中翻炒至熟透,取几匙放到碗里,加上一匙红糖,注入沸水,拿筷子朝一个方向持续搅动,直到水粉交融,成为糊状,闻起来令人垂涎欲滴,吃起来爽滑可口。
我们姐弟六人是在奶奶膝下度过的童年。每到六月份,奶奶就给我们做炒面。奶奶头顶着黑手帕,踮起三寸金莲,立于灶台边,把面粉倒在锅中,手里握着锅铲尽情地挥舞,面粉“扑哧扑哧”冒着热气。母亲埋头烧火,麦秸秆燃出红红的火苗。奶奶提醒母亲:“火苗要细小,还要稳定,不然炒出的面不是夹生就是煳了。”母亲听后,烧火越发谨慎。奶奶一手擦汗,一手翻动面粉。随着锅铲“嚓——嚓——”的声响,面粉渐渐变成了土黄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我们姐弟几个站在灶台周围,沐浴在麦香和缭绕的水汽中,如同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脸渴望。
炒好的面粉要放凉。奶奶趁机找一个干净的细箩和一个簸箕,将一张大的白纸伸开铺到簸箕里。奶奶舀一瓢炒面放到细箩里,来回轻轻地筛,把面疙瘩筛出来,簸箕里的炒面就像雪一样轻盈,光滑而细腻。
我问奶奶为啥要在六月吃炒面,奶奶笑着说:“六月闷热潮湿,你们爱喝凉水,又爱吃瓜果,胃会受凉,吃炒面可以暖胃,让你们少生病。”我们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起炒面,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奶奶仙逝后,每年六月,换成母亲为儿孙做炒面了。下班回家,烫上一碗炒面,那股氤氲的香气化作一股暖流,轻轻叩击着我的心扉,让我顿时能量满满、疲劳无踪,身心无比愉悦。
炒面食用方便,且便于携带、易于保存,所以在朝鲜战争时期,炒面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主要口粮之一。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描写了志愿军战士吃炒面的一个细节:“谁都知道,朝鲜战场是艰苦些。但他们是怎样的呢?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战士,在防空洞里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
如今,欣逢和谐盛世,炒面更加多样化,黑芝麻、花生仁、葡萄干等,用料理机打碎,掺到炒面中,营养更丰富。
对我来说,炒面不单是六月的馈赠,更是一份情怀、一种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