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期,吃大席是我最期待的事情。
吃大席,用我们豫东方言来说又叫“坐桌”。凡遇红白喜事,主人家都要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吃一场大席,这样才够排场。老百姓无论结婚、生子、做寿、升学、开业、节庆,都要吃席,有时候什么祝福的话都不用说,问一句“什么时候吃席”,就能表达祝福的心意。
农村办酒席,主打的就是一个热闹。农村大席有独特的烟火气,从露天的灶台,到忙碌的厨师,再到热气腾腾的菜肴,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有一回参加婚礼,看见掌勺的师傅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翻炒菜肴,那烟火缭绕的场景至今难忘。 农村大席的味道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掌勺的师傅通常有着多年的经验,他们用传统烹饪手法做出的菜肴有着家乡的味道。 印象中有一道梅菜扣肉,肉香与梅菜的香味完美融合,肥而不腻,口感完全不输酒店大厨做的。 在农村吃大席,能感受到最纯粹的欢乐和祝福,大家聚在一起,为新人庆祝,为喜事欢呼,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的修饰和伪装。在那样的氛围中,享受美食也变得更加愉悦和满足。
在豫东一带,谁家有红白事,都是要待客的,所谓的待客,就是在办事的当天,喊上亲朋好友来到家中,参加仪式。现代人口中经常讲的“仪式感”,其实农村人是最重视的。办完仪式,便是重头戏——吃大席。拉桌子、拉板凳、组织人员落座、发餐具,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场地通常选在自家院子,院子里坐不下,就把桌椅摆到门外,如果客人多,甚至要摆到胡同里。在这个时候,邻里都会乐意前来帮忙,倒水、敬烟这些事,很多时候都是邻居在帮忙做。
一系列准备工作之后,便是人们期待的上菜环节了。豫东农村一带的大席通常都是二十八、三十或者三十二个菜,根据价位,菜的数量也不等,但无论有多少菜,凉菜都是打头的,打头的凉菜有凉拌黄瓜、凉拌牛肉、盐水大虾等。凉菜上齐后是四道“大件”,分别为烧鸡、黄河大鲤鱼、蒸肘子、猪头肉。上完“四大件”,还会有红烧肉、辣子鸡块、白菜炖羊肉、芹菜炒肉、土豆牛肉、烧豆角、拔丝馒头、挂霜花生米、琉璃丸子等。最后一道是“滚蛋汤”,也就是紫菜蛋花汤。之所以叫“滚蛋汤”,有两重含义,一是滚蛋汤做法确实为热汤滚鸡蛋,二是这道汤作为最后一个菜,表示菜已上齐,客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小孩子坐桌,不为别的,通常是为了吃到一些稀罕物,比如芝麻球和八宝饭等甜品,真正的大菜吃不了多少。这种时候,主人家通常不会吝啬,菜上得多,吃不完,客人回去还能带上一些“杂菜”,回家一烩,那味道,令我至今难以忘怀。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现在农村人待客也都选择在酒店了,吃大席的热闹场景已不复存在。滋滋冒油的肉片、甜糯的八宝饭……在物质丰富的今天,我们随时可以吃到,但已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如今我怀念吃大席,不是为再次吃到美食,而是怀念那相聚的热闹,怀念逝去的童年时光和那份淡淡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