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25年01月09日
第0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一件新棉袄

■张颖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那时物资匮乏,一件棉袄往往要穿好几年,哥哥穿过弟弟穿,姐姐穿过妹妹穿,直到棉袄破烂到不能再穿为止。那时,孩子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年时能穿上一件新棉袄。

当秋意渐浓、天气转冷时,家境好一些的孩子就穿上了新棉袄,而我的棉袄穿了好几年,已破烂不堪。母亲感到愧疚,说今年无论如何也给我做一件新棉袄。我一听可高兴了,心想,不到过年就有新棉袄穿了!

那时候做一件棉袄可不容易,首先要把采摘的棉花用轧花机轧一遍,把棉籽去掉,轧好的棉花还要送到弹花房里弹一遍,使棉花变得蓬松柔软。接下来要把织的布按尺寸裁剪,缝上边,絮上弹好的棉花,一针一线缝制,然后再缝上领子、扣子,一件棉袄才算做好。

还记得当时我穿上新棉袄感觉很温暖,睡觉都舍不得脱下,为了让别人看到,总是在人前跑来跑去。听到大人夸奖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秋天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村庄里,来到了小溪边,来到了田野上,给大地穿上一件五彩缤纷的秋装。阵阵冷风吹来,秋叶纷飞,像霞光洒满一地。大雁、百灵鸟、燕子已飞向南方,蟋蟀、蝈蝈、纺织娘也销声匿迹,只有喜鹊还呆呆地站在冰冷的地里觅食,田野里少了往日的喧嚣。早晨,地上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霜,红薯叶也由青变紫。时令到了,地里的红薯很快收完了。

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去地里刨红薯,我们用镢头挖土,寻找深埋的红薯,好长时间才能找到一小块。有时也有惊喜,如谁发现一个红薯块根,其他孩子就会跑过来帮忙,沿着它深挖,就能挖出一个深埋地下的大红薯,大家欣喜若狂。

挖出红薯,我们顺着风向挖一条沟,一尺多长,半尺宽。我们把红薯放在沟里,然后搜集干柴、杂草、树叶等易燃物。为利于风吹进去,在沟的一端再挖一个斜坡,点燃柴火。在风力的作用下,火越烧越旺,有时火苗能蹿出一米多高,火星四溅,浓烟滚滚,惊得正在觅食的喜鹊“喳喳”叫着飞向天空,几只野兔四散而逃,引得狗飞快地去追赶,一会儿,就都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几分钟后我们把红薯翻面,再烧一会儿,然后把红薯用灰烬埋住,盖上挖出的湿土焖一会儿,红薯就熟了。

起初,我怕把棉袄弄脏,脱下来搭在了篮子上。烧红薯时,风吹得火星四处飞散,而篮子就放在下风口,火星落在了棉袄上,把棉袄燃着了。当时,我们脸上、手上都沾满了灰,开心地吃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甜香味。等我们发现棉袄燃烧起来,上去扑救,为时已晚,一件崭新的棉袄烧得只剩下几块有焦煳味的破布。我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怎么向家人交代。

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当最后一缕霞光消失时,天像一帘大幕慢慢合上。鸟儿匆匆归巢,小伙伴们也先后回家了。北风吹来,像钢针刺在我身上,就连小草也缩紧了身子。没有了棉袄,我冻得浑身发抖,蜷缩在地上不知该不该回家。这时,我听到母亲喊我的名字,她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件破棉袄。

我扑进母亲怀里,既后悔又惶恐,泪水像泉涌。母亲把棉袄披在我身上,用她那宽大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回去吧。衣服烧了,以后再做一件,身体冻出毛病可是一辈子的事!”她抬头看远处,我也随她的目光望去,夜幕下一排排麦秸垛依稀可见。母亲对我说:“以后不要在野外烧红薯了,以免引发火灾。万一烧着了麦秸垛,人家的牛就没有吃的了,怎么有力气耕地?”我不停地点头,心想,天下母亲的胸怀都这样宽广吗?

多年过去了,每到天气变冷时,我都会想起那件新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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