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动
“你突然沐浴到一束光/你感到激动和温暖/那是诗,划过你年轻的天空/你开始用文字倾诉一切”(《葬礼》),诚如邱华栋诗歌所言,正是由于诗歌最初划过了他那懵懂而年轻的生命天空,他才开始了延续至今的文学生涯。“诗的圣杯在你头顶辉耀/你就是那个摘取圣杯的少年”(《葬礼》),不错,邱华栋就是当年那个摘取圣杯的少年,而今已经成长为成熟而内敛的优秀诗人,而且,虽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诗歌始于爱而终于美。“我至爱的诗歌,和妈妈/在夜里我想念你们,怀揣繁殖的梦/我和灯光一起发芽、开花”(《我透过黑夜看自己》),在邱华栋的灵魂深处,最爱的就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和把他引上文学之旅的诗歌,“母亲是一棵树/而她的孩子们是一群鸟/翅膀丰满了/他们就都飞走了/而母亲把期待深深扎成根/埋入泥土”(《母亲树》)。人们最亲的人,常常是母亲,“如同大地将还给海一切/母亲也将还给你/她的全部劳动,全部的爱”(《母亲》),而人世间最无私最博大最深沉的爱,就是母爱,“我知道有时候你会突然抬起头来/发一会儿呆自言自语地念叨/说去远方求学的儿子怎么还不回来/我就这样看着你,妈妈/直到你的温暖把我融化”(《意象:在冬天》)。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在外求学、工作,是母亲最大的牵挂,“我想念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在睡梦中/总是梦见有人敲门/她去开门的时候/总是一愣,然后很惊喜/抱住归来的我/我想念我的母亲/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儿子/眼睛总是落下来/几滴透明的忧伤”(《妈妈》),母亲对在外儿子的思念与日俱增,也许在梦中见到了儿子,于是醒来只能落下伤感的泪珠,诗人用“透明的忧伤”比喻母亲的眼泪及其蕴蓄的复杂情感,足可见邱华栋语言的功力。“在远方,有我母亲的形象和深情的目光”(《高地》),邱华栋用诗歌塑造伟大的母亲形象,抒发对母爱的眷恋与感恩,直抵人们内心最柔软之处,饱满深沉,感人至深。而当我们读到“大雨滂沱,使我思念母亲/而风中发抖的灯/使我仿佛看见你正在遥远的地方向我奔来”(《残忍的夏天》),也肯定会泪目,诗中质朴而奔放的情感,甚至会让我们的泪水如大雨一样滂沱。
“这一切明媚而又温情/就像我的所有关于你的记忆”(《七月里》),邱华栋放声歌唱伟大的母爱,也纵情讴歌纯美的友谊,以及所有关于美好的记忆。“无法加注的速度,是两朵火焰的疾行/是耳朵与倾听,是铁向海底深处的漂浮/在1000公里的风中我们互相致敬”(《疾行的火焰——赠刘晖》),诗人把朋友间的相知相惜比作“疾行的火焰”,单纯而炽热。对于真正的友谊来说,空间一点也不是问题,纵然是在相隔千里万里的风中,我们也能够惺惺相惜、互致敬意。“远方的来信是一条鱼/游进了我久已平静的水域/我的体温骤然升高/有暖流在眼睛里走过”(《远方来信》),来自远方友人的书信,让诗人倍感温暖,也激起诗人情感的涟漪,以至于体温骤然升高,有暖流在眼睛里走过,这是激动难抑情绪表征的艺术外化。
内心纯净善良的人,看待世界一切皆美好,他也一定热爱生活,热爱他人与万物。“我是云和波涛的诗人/我将我的饱含泪水的眼睛/睁开在天空下的蓝色里/为你整个大地上的春天/写一首赞美诗”(《打着星星的灯笼》),诗人要写一首赞美诗,呈给大地、春天、天空、人与万物。“若有什么可以被颂扬/我将赞美上天/给我带来这一世的缘分”(《燕子归来》),邱华栋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衷心感激生命的缘分,因此,他执着地歌唱。“感谢上苍,让这世界充满少女/这阳光与水晶凝成的生物/这晴空下最美丽的鸟群”(《去年》),诗人为阳光与水晶凝成的少女歌唱,称她们是“晴空下最美丽的鸟群”,这使我们想到了著名作家刘庆邦对少女的赞美:“如果有这样一道测验题:你认为人类世界最美的事物是什么?我将一笔一画填上:少女。”“同春天一起生长的/是那些明亮的少女/她们都有美丽的名字/喜欢说一些美好的语句/给世界的阴暗部分造成内伤”(《光芒》),刘庆邦把少女比作“人类世界最美的事物”,邱华栋则认为少女可以“给世界的阴暗部分造成内伤”,想象丰赡,二者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诗人还纵情歌唱大地和在大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大地啊,你为什么使我们痴迷于你/为你歌唱,像歌唱一面永不落下的旗帜/你生长麦子,结出果实/喂养大众和天才/最终你又掩埋他们,一个都不抛弃//为什么我这么迅速地向你奔来/却永远不得靠近/我坚硬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地》),就像著名诗人艾青,他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对土地爱得深沉,邱华栋面对大地时,“坚硬的泪水夺眶而出”,也是因为同样的痴迷于土地的情感,在他眼中,大地就是“一面永不落下的旗帜”。“是的,我要歌唱每一个/正在寻找土壤寻找种子寻找自我的人/我要歌唱每一个立在阳光里劳作的母亲/和她待哺的孩子/我要歌唱迎着世纪风阔步走来的/每一个中国人”(《回声》),“在我的视野里/地球就是一只蜂巢/我们每一个劳动的人/都在用汗水智慧和血/构筑一间间蜂房”(《蜂房与劳动》),邱华栋热爱生活,赞美劳动,更赞美大地上“每一个劳动的人”和“每一个中国人”,因为我们美好的生活皆由千千万万个平凡而伟大的劳动者所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