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25年01月16日
第0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父亲的放大镜

■魏红

三年前的秋天,刚刚退休的我,应邀返聘去北京一家杂志社。开工后,我发现忘带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放大镜。那副放大镜是父亲留下来的。在我的印象中,那副有着黑色塑料手柄的放大镜,父亲用了至少三十年。

虽然我很快在网上又买了一副,而且这副有着金色边框的放大镜还很漂亮,用同事的话说,就是很吸睛。可惜拿着太沉,感觉用不顺手。所以一个月后回郑州办事的时候,我专门记着把那副黑框的放大镜放进行李箱。

五年前的那个寒冬,我回老家陪父亲度过了他最后的一段日子。腊八那天傍晚,我拉着父亲的手,看着他的脸渐渐失去血色。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

送走了父亲,离开老家时我有意带上了那副放大镜,心想权当是个纪念。开始我把它放在书柜的抽屉里,看书时偶尔拿出来用一下。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父亲看书或者查找资料的样子。

这两年我的视力下降迅速,这放大镜正好派上了用场,平时就放在我的书桌或者客厅的茶几上。

前年一个同学来家做客,刚一落座就不无惊讶地说,你都用上放大镜了!

我微笑着坦然相告,是呀,我眼睛都花了七八年了,可是又不习惯带老花镜,所以嘛……

回北京后,这放大镜就被我拿到单位,虽然办公室那过于明亮的光线总是反光,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由于种种原因,一年后我决定离开北京,于是这个放大镜又被我带回郑州的家。

从这次北上,我越来越意识到,我好像已经离不开这副放大镜了。不管是看书,还是看手机,没有它我已经不习惯了。这个陪伴了父亲很多年的放大镜,可能也要陪伴我度过后半生了。这也是父亲留给我的一笔宝贵财富,值得我用余生去珍惜。

一年前的一天,一个不小心,放大镜掉落在了地板上。万幸的是,镜片并没有摔破,只是从镜框中脱落了。我小心翼翼地把镜片装回去,刚开始那镜片总是脱落,我拿去小区外面的眼镜店,店员说这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买一瓶502粘一下就好了。我还真去文具店买了一瓶502,但拿回家并没有打开,因为这放大镜居然神奇地好了,就像从来不曾脱落一样。

又是一个寒冷的日子,母亲也离开了我们。携手走过七十年的风雨,他们终于在天上团聚了。

今天腊八,一晃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六年。煮上腊八粥,突然很想父亲。走到河边,感觉今夜的空气格外清新,在小河的对岸,西南方的夜空,金星像一颗硕大无比的钻石,静静地望着中原大地上的万家灯火。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夜,在豫东那个偏僻的村庄,就是父亲指着天上那颗又大又亮的星星对我说,看见了吗,那个就是金星。

那时母亲作为公社干部,在那个村庄驻队,父亲则作为一个老右派,在十里外的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印象中,那是我们家生活最为艰苦的三年。

后来,父亲的处境有了明显的改善,再后来,父亲终于得以平反,回到县委工作。很快母亲也回城了,和这个历尽苦难的国家一样,我们家迎来柳暗花明。后来有一天,已经在公社高中上学半年的我,被父亲接回了县城,转到淮阳一中读书,读到了高中毕业,直到高考后离开家乡。

时光荏苒四十年。也许是因为随同父母多年漂泊,之后又长年离家在外,致使我身上一直有种异乡人的情结,我不止一次说自己是永远的异乡人。但我也在一篇文章中说过,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夜深了,在这无边的寂静里,我望着眼前的放大镜,又想起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和面容。那是我们家在周口的漫长岁月里,父亲在书桌旁读书看报的样子。

我想,如果父亲天上有知,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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