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25年02月06日
第0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过大年

■冬雪夏荷

我正梦见过大年,猛然听见一阵“砰、砰、砰”拍打窗户棂子的声音,这是小伙伴大年初一早上喊我起床的暗号。没等奶奶点着灯,我就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翻坐起来了。

奶奶闻声急忙摸火柴点灯。灯亮时,我已经坐在地铺边沿,满心欢喜地穿崭新的花靴了。奶奶看着我,不无疼爱地笑道:“看俺这八虎头小妮子儿,天天早上从盖地窝里拉都拉不起来,今儿个恁机灵!”我扭头咧开小嘴冲奶奶嘿嘿笑着,摸摸自己头上的小辫子:中!不乱,也不歪!

这可是俺半夜里就扎好的小辫子啊!头天晚上,我怕第二天早起耽误过大年这件头等大事,临睡前自己就把小辫子辫好了,又戴了好几朵小布花,顺带也洗了一把小脸儿。

于是,我从地铺边沿翻身下地,揉揉眼睛,头也不梳,脸也不洗,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门插板,打开堂屋门,冲到门外,冲出院子,冲进黑黑的夜里,以流星的速度,奔向年三十儿与小伙伴们约定的地点。我们约好,大年初一都要早早起来,挨家挨户拾落捻炮。等我刹脚站稳,发现小伙伴们都已在等我了。

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大年初一早上不能喊人的名字。因此,我们几个相互递了个眼神,很默契地向同一个方向跑去。

实在是忍不住兴奋之情啊!一群小孩子到底还是打开了话匣子,在黑夜里你呼他应的,早把喊名字的禁忌抛到九霄云外了。嘴不闲,腿脚也不闲。听着炮声,大家你追我赶,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夜还是黑的,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村里偶尔安静下来,我们站在新年的夜里,跺跺脚、踢踢雪,一门心思盼着谁家的鞭炮快一点响。哪家鞭炮一响,我们就循声而动,轰隆一声冲进人家院子里。

鞭炮在燃放,不敢靠太近,只得先在院子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远远地望着鞭炮炸响。一排排鞭炮挂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红艳;一串一串的火花,在黑暗中绽放,格外耀眼。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盼着响声快点停。在最后一个鞭炮炸响后,小伙伴们一哄而上,分头找寻落捻炮。

一家的鞭炮还没拾完,另一家的炮又噼里啪啦响起来。天色将亮未亮时,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大年初一的清晨,炮声阵阵,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兴冲冲的,感觉整个村庄都在沸腾。

小伙伴们都忙不过来了,挨家挨户去拾炮。褂子兜、裤子兜,身上所有的兜,一个个都塞得鼓鼓囊囊、满满当当,全是落捻炮。小手上、小脸上都是黑灰色的炮灰,像个花脸小狸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蹦着喊着,指着对方的小脸,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笑声飘荡在年节的天空,欢快而轻盈。

天亮了,大人喊我们回家吃新年的第一顿饭——饺子。早上吃饺子,在我们当地的日常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大年初一这一天,其余三百六十四天都不会有如此高的待遇。

我跑回家,奶奶已经在堂屋等我了。她看见我,急忙递过来一双筷子,说:“快点吃吧,饺子快凉了。”小桌上摆着一碗又一碗饺子。我家是个大家族,人多。大年初一的习俗是成家的晚辈要给长辈送饺子,送大馍或小馍。大爷家、叔伯哥家,都来送。他们都是天不亮就端来了热腾腾的水饺、白澄澄的大馍。而我看着这么一桌子美食,玩心还在外面没收回来呢!不过,人也确实饿了。我接过奶奶端到我嘴边的一碗饺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人在吃饭,耳朵却单听着外面。刚吃了几个饺子,就听到有人喊我。我把筷子、碗一放,嘴里嚼着饺子,撒腿就跑了出去。奶奶的喊声从后面追过来:“咱吃好饭再玩哈……你看看,又跑出去了……”我只当没听见,小小身影跑成了一溜风。

小孩儿慌年。即便再美味的食物,过年这一天,在孩子们面前也都失去了魅力。对孩子来说,大年初一就是穿上新衣过新年,仰头比比头上的花子,伸胳膊比比新衣服,抬脚比比新花靴,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心里美滋滋的。还有,过新年就不用上学、狠劲玩,这一天,感觉连灵魂都轻松快乐得想飞。

几个孩子簇拥在一起,围成圈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拾来的落捻炮,规规矩矩地码成堆,以堆的大小论输赢。每个人,每一个兜,都磕干打净。堆大者喜形于色,赢者姿态,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傲娇,连哈出的寒气里都是欣喜。

新年,给孩子们带来无尽的快乐。新年,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又渐渐走远。新年,让我们的日子越来越接近春天。

2025-02-06 ■冬雪夏荷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266411.html 1 过大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