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丹 文/图
细细碎碎的雪在飘,若有若无。有雪的天,适宜访梅。家属院的小花园只有一棵蜡梅,形容瘦小,花朵稀疏,远远望去,一点也不起眼,却是我心中的牵念。应该是牵念,才让它在我眼中超然出众吧。因为它的清冽、冷香,才让我牵念吧!扬起头面对花朵时,才真切感觉到小雪花的扑面而来。虽只有几分钟的相伴,却沾染了满身的香气。
雪来了,又走了,留下一份丰盛、漫溢的美好与欢悦。雪是诗,梅是诗,雪与梅的相遇,更是一首美妙绝伦的诗——雪莱说过,诗是最愉快最美好的心情的最愉快最美好的记录。
雪化后的每一滴小水珠,都凝结着蜡梅花的一个梦。每想起一件开心的事,蜡梅花儿就绽出一朵笑声。雪中,静听,你会听到满树的笑语盈盈……
透过花儿的笑,可以看到它的心。有人从花色上将蜡梅分素心、荤心两种。素心蜡梅是蜡梅中最名贵的品种,“其心洁白,其花淡黄,花香芬馥,雅致韵人”,又因其花大瓣圆,向外翻出,形似荷花,又称荷花梅。荤心的外瓣黄色,花心紫色,香气浓郁,又称“檀香梅”;因其盛开时也常常半含,又叫磬口梅。
喜欢蜡梅,尤喜素心,喜欢它的素净、清透、幽香,还有盛开时美若莲花的花朵。或者什么都不为,只是一个素字与心字的连接,就足够美了——足以打动人心的美。很庆幸家属院里的这一棵恰好是素心蜡梅,从看到它长出小小的花骨朵开始,每次走过都情不自禁地被它周身散发的气息挽留。尤其下雪时,清绝,亦冷绝。
周口公园里各种梅树很多,而我每次都会去看园子东北角那几棵高大的蜡梅树,只为第一次就与它们相逢。有花或者无花,隔上一段时间,都会去看看。尤其到了腊月,它们是这个季节的主角,更是我心里的主角。即便不知道梅树的具体位置,也可以慢慢去寻,反正它们就等在那里,总可以在清香的指引下相遇——就像我们的初见。不期而遇的感觉,更像前生的缘在今生的延续,是梅香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记得一个冬日的午后,走进高大的蜡梅林中,透过一片浓密,看被枝叶掩映的蓝天,享受暖暖的阳光携着花香扑面而来。映着蓝天,蜡梅花在清冷里绽放着笑颜和清馨。阳光,蓝天,梅香,这样的午后,还能怎么好?
在一棵蜡梅树下坐下来,让自己静止成一棵树。就在梅的清香、鸟儿的呢喃中,望梅枝分割、梅花点染的天空。沉醉在它梦幻般的清香里,痴痴相望。相看两不厌,会吗?也许,不厌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许,它早已厌倦了人类的走近,只为骨子里的清。
花树下,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抬头就是梅花,低头还是梅花。相信总会有一朵,为你而开,为你而落。逆光看去,蜡梅的花瓣是半透明的,闪着蜡质的光亮。看来,仅仅因它腊月开而称腊梅,比起蜡梅之名还是少了些质感。至于黄梅、金梅之名,也仅仅是从花朵的色彩上命名吧。而其实呢,蜡梅不是梅花,梅是蔷薇科杏属,一般为早春一二月开花,而蜡梅属蜡梅科蜡梅属。《本草纲目》这样介绍蜡梅:“此物本非梅类,因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似蜜蜡,故得此名。”由此可见,不管有多少别名,蜡梅才是它最初的名字。
蜡梅是从不辜负人的,什么时候去,它都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待一场大雪,或是一个赏梅的人。不,有没有雪飘,有没有人来,它都在,永远都在,以它的有生之年,以它等待的姿态。也许,不只是“有生”,当花朵落尽,还有枝,还有叶,花枝尽枯,它依然是梅。春天站在几树蜡梅边,看到梅花睡了,旁边的一树海棠醒了,在海棠的顾盼嫣然里,感觉到梅枝静得形销骨冷。但它依然在等待,以它的今生和来世,无悔亦无怨。悄悄问它,等得苦吗?它会在又一个冬天来临时以曼妙的花朵、漫溢的清香作答。
每一年,这些素心的蜡梅,都会陪我走过最寒冷的时日。每一年,属于它的芳华时光,总会过去。来年再来时,总会变得有些不同,但我相信,永恒不变的,是它的魂。
越素雅的花,越有内在的芳香;越朴素的人,是不是越有内敛的清馨?蜡梅因素心而雅而美而贵,做人存一点素心,是不是会多一点朴素、简单、纯净,多一点灵魂深处的安静和淡然?
且用一片素心去看花吧!家属院里的那棵蜡梅旁,有一个紫藤花架,架下有小亭,亭下有最最普通的石桌石椅,但我相信,素心蜡梅开时,它们会变得不再普通——它们一直在静静地等待二三素心之人,围着一个红泥小火炉,手捧一盏热茶,醉在花香茶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