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作家群”的重要成员钱良营,秉承了中国作家感时忧国的优良传统,其小说近作,如《会走的湖》、《龙脉地》、《防爆墙》、《古玉》、《矮人孙大个》、《北大洼》、《驾辕》、《出窑》、《暖芽》等,带有鲜明的问题意识,执著于乡土叙事,具有震撼心灵的艺术力量。
问题小说是中国现代小说的重要范式,鲁迅先生“揭出病苦,以引起疗救者的注意”的创作诉求,开启了问题小说的先河。从事问题小说的创作,体现了作家的责任感、使命感和忧患意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作家,钱良营创作的中篇小说《会走的湖》、《防爆墙》、《矮人孙大个》、《北大洼》等,直面现实,以小说干预生活,揭示了生活中的种种病象,旨在引起疗救者的注意。
《会走的湖》是钱良营的问题小说中最有深度的一部,作品叙述的是一个出身农家、家境贫寒的高中生夏水生,因拖欠学校800元学杂费遭到催逼,精神压力太大,而自寻短见,溺水而亡的故事。小说以夏水生的成长经历与死亡为线索,揭示了当下教育界存在的诸多问题,极富警示意义。在初中阶段,夏水生成绩非常优秀,“每次模拟考试,他都名列前茅”。班主任对夏水生十分器重,把他当做尖子生培养,希望他能考上县重点高中。但班主任着意培养夏水生,却有明确的功利目的,如果夏水生能考上县重点高中,班主任不但“可以拿到学校奖给的一笔奖金”,而且“在评先或者晋职称时都可以作为一个条件”。教师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应该无私奉献,关爱、培养每一个学生,但夏水生的班主任却是以自己的学生为筹码,来换取金钱和名利,师德何在?“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灵魂”已经被金钱名利所腐蚀了,整个教育界的现状难道不应该引起人们的忧虑吗?
夏水生读高三时,由于父亲在外打工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家境日益困难,拖欠了学校的学杂费。学校和班主任一再给夏水生施压,班主任甚至让他停课,并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就回去拿钱,若拿不来钱就不要来上课了”。夏水生死后,学校为了自己的声誉与生源,又在夏水生出事的原因、时间上统一口径,“编造谎言,推卸责任”。欺骗、愚弄夏水生的母亲,给夏水生的亲戚施加压力,最后,以五万元钱抚恤金草草了结此事。但夏水生的母亲却坚持把钱退给了校长,水生妈的通情达理、善良品质,与学校的推卸责任、以利益为重,两相比较,更能突显在社会转型期,由于受商品经济的冲击,一些学校一味追求经济效益,严重缺失人文关怀等重大问题,钱良营以鲜明的问题意识,直陈时弊,意在唤起更多人的良知,来思考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胡磊说:“乡土叙事是现代中国叙事的原点与归宿”。钱良营出生于河南淮阳农村,加之有长期农村基层工作的经验,对乡村的现实和农民的生存境遇,相当熟悉。由丰厚的乡村生活经验作支撑,钱良营长期执著于乡土叙事,创作了不少优秀的乡土小说。
因为“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生活抒情诗”,所以钱良营的《龙脉地》、《驾辕》、《出窑》、《暖芽》等乡土小说,善于摹写与传统农耕文明密切联系,具有深厚文化意蕴的乡风民俗,从而提升了其乡土小说的文化品位。比如《龙脉地》,作品以豫东农村为背景,朱家的家族史为小说框架,写出了朱家几代人的恩爱情仇与命运变迁,并以此为窗口,透视历史发展的进程,涵盖了从清末民初到抗日战争等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内容非常厚重。小说的一个亮点,就是大量豫东农村风俗的书写,诸如愿月、祭灶、丧葬、婚嫁、冲喜、抓周、唱大戏等等。到了中秋节的晚上,豫东乡村的习俗,就是“家家都要摆上供品愿月。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村里到处弥漫着艾香的气味,佃户们都虔诚地跪在摆了祭品的供桌前,烧上一炷香,请月老儿下凡到自己家来分享丰收的果实”。愿月的风俗体现了劳动人民渴盼五谷丰登的朴素愿望,积淀着民族文化的深厚内容。
文羽认为:“对乡土或农村题材文学创作而言,有必要多反映农民与土地、与传统、与历史的关联,那些来自农耕文化悠远传统的东西,那些万古不变而常新的风俗、节庆、手艺、技法、讲究,最可化为乡土文学中具有充分戏剧性的东西,应通过展示我们民族中千百年来积累的传统、风俗、风情,充分体现民族文化的丰盈、赋予农民形象更多的色彩”。钱良营的《龙脉地》等乡土小说里描写的多种乡风民俗,深深植根于豫东农村生活的土壤,来自于农耕文化悠远的传统,极能体现民族文化的丰盈。
中宣部部长刘云山同志,在中国作协2009年10月29日召开的文学创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在‘地球村’里,文化的民族性正越来越被珍视、被推崇”。而文化的民族性,在乡风民俗中往往有着较为充分的体现,钱良营的乡土小说,极力展示豫东农村的乡风民俗,显示了作者自觉追求文化民族性的努力,同时也构成了其乡土小说的独特价值。
(作者: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周口市文学评论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