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颖文艺
 
 
 
2010年9月1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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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块钱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马远征

  五块钱,在当今只能买一盒冰激凌,既谈不上是重金,更谈不上购车、买房,只能是日常生活中的零用小钱。可是,在当年对我来说,五块钱的意义却远比天大,分量更比泰山还重。因为,五块钱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1956年6月下旬,我正在全力以赴地复习功课,迎接高考。一天,我的班主任孟庆尘老师找我谈话。孟老师说:中国人民大学最近在郑州招生,学校研究决定,让你去参加考试。我毫无思想准备,听到叫我去参加考试,心里有些不安。孟老师看出了我的紧张情绪,劝我说:中国人民大学是国家特批的全国唯一一所提前、单独招生的高校,考上考不上都没有关系,考上了,你可以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考不上,还有一段时间,准备准备再参加全国统一高考,只当练练兵。

  孟老师几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我问孟老师,我报什么专业好?

  孟老师说:你是三好学生(学习好、思想好、身体好),而且文科、理科都好,考试的课目越多对你越有利,你报哲学专业吧,因为哲学专业文科、理科都考。

  孟老师是教语文的,他不仅书教得好,而且为人师表,爱生如子。我靠助学金维持生活,有病了孟老师往往自己拿钱给我治病。孟老师对我可以说是情深义重。听了孟老师的话,我决定报哲学专业本科。最后我问,咋去郑州参加考试呀?

  孟老师知道我身无分文,学校不补助钱,我是无能为力的,便说:给你五块钱,大伙上给你带一兜馍,按时去郑州参加考试吧。

  6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与单鸿恩等同学搭火车一同到达郑州,住在郑州八中教学楼上,地板上铺一张席就算是床铺。我是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到省会郑州,又是第一次参加高考,夜里躺在地板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不由得想起了我充满辛酸与血泪的求学之路。

  我出生在上世纪30年代中期,杞县当时是兵荒马乱,旱灾、虫灾连年不断。我两岁时父亲病逝,家里靠体弱多病的母亲带着我和哥哥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正当我到了上学的年龄,1943年秋季黄河东岸从中牟至太康决口11处,滔滔黄水铺天盖地淹没了我们的村庄。我们母子只得四处逃荒要饭,沿街乞讨,整日挣扎在死亡线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家乡解放了,黄水也下去了。我们回到已变成一片废墟的家乡,母亲带着我和哥哥砍木棍割野草,搭起一个草庵子,算是有了一个藏头落脚的地方。母亲勤劳、善良、忠厚、贤德,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拖着病弱的身体,既要干笨重的农活,又要忙家务活,夜里还要做针线活。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严重肺气肿,整夜咳嗽吐痰,也舍不得花钱看病。后来,在舅舅帮助下,家里刚刚盖起几间草房,母亲却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匆匆离开了我们。

  这时我只得跟着大爷过活。我12岁才开始上小学。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我用3年时间学完了6年的课程,顺利考上了初中和高中……

  考试那天,艳阳高照。我带着考试用具急忙赶到设在省政府大礼堂的考场。卷子发下来了,我一看试题,乱哄哄的脑子顿时沉静下来了,题并不难,我便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答题之中。

  考完了,我一盘点,来回火车票钱,加上饭钱等,总共花了三块钱,还节余两块钱,心里乐滋滋的。可一想到能否考上?心里又很沉重。参加考试的满满坐了一大礼堂,并且这些人都是全省各个学校选送来的尖子,特别看到许多穿戴讲究的同学,心中更生出自卑感。不由得反问自己:穿着粗布衣,啃着干馍,甚至发霉的馍,每顿只喝五分钱一碗榨菜汤的穷学生能行吗?时不等人,我顾不得喘口气,便怀揣着节约下来的两块钱,带着种种疑问回到了学校,重新投入到迎接高考的复习之中。

  熬过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7月11日上午,我正在逐题演算数学题时,听到校园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欢笑声,考上了!考上了!很快一张河南日报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一眼便看到了,中国人民大学郑州考区第一、二次录取新生名单:在哲学专业一栏下,我名列第一。我生怕看错了,定定神连看几遍,一点不错,是我。迎接高考紧绷的弦松下来了,我高兴极了。同学们为我欢呼,老师们向我祝贺,家乡的亲朋好友夸我是好样的,我沉浸在付出之后得到回报的甜蜜之中!

  吃水不忘淘井人。我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家人呕心沥血,节衣缩食供养的结果;是学校、老师精心培养的结果;也是我历经磨难、不惧艰险、愈挫愈坚的意志,支撑着我全身心投入学习的结果。我更不会忘记,开封二中在关键时刻救济我五块钱的意义。正是这五块钱,让我这个旧社会的要饭娃从最偏僻落后的农村走到令人向往的首都——北京城,考入当年号称黄埔军校的中国人民大学。

  贫穷、苦难,对一个有坚强意志的人来说,不是苦海,不是不幸,而是前进的动力,是历练品德的大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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