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的假期又到了。四方出游之后,没了去处。于是,同室小王提议要我陪他去趟我老家——豫东农村转转,说孬好也算回归一下自然。
我欣然同意。
临行的前一天,小王挺兴奋地对我说:“如今这‘三农’提得天响,不去趟农村看看,真有点对不住时代。”
我说:“小王啊,说归说,到时可别后悔呀!”
小王瞪了我一眼:“海子哥说啥哩,就算你陪我乡下一日游行不?”
我无话可说。其实家有老母,我也早该顺便回趟豫东老家瞧瞧啦。而这之前呢,也曾多次想接母亲出来住住,享不享福是一,起码新鲜新鲜,但都被拒绝了。母亲总说,嘿,这城里待不习惯。
为了不耽搁第二天的行程,小王天擦亮就开着他的私家车和我一起上路了。一路上轻轻松松仅用三个半钟头就到了我那豫东农村老家。事先我并没有告诉母亲,想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待车子在老家门口刚一停稳,便轰的一声像蚂鳖似的盯过来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母亲见了面马上就拉住我和小王的手,说:“我的右眼都跳好几天啦!”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因为,这是她想儿子时的唯一理由。
小王客气地抽回手,忙大声说:“大娘,您老的身子骨还好吗?”
母亲抿嘴笑笑,说:“好,好,就是有点耳背。一天到晚地老想着给你海子哥通个话,总不听他那边吭声。不知咋恁忙呢?”
我看着眼前日渐憔悴的母亲,同着小王的面,眼泪竟流了下来。我知道母亲越来越离不开我,就像我小时候离不开她一样。
中午说好了的,我和两位远房堂哥陪小王村里村外连转了好几圈。早玩腻城里花花肠子的他,一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海子哥,眼下这农村真的太淳厚了!”
我只笑笑,没言语。
初来时小王和我有个约定,午饭就吃我母亲一辈子最拿手的手擀面条。二十多年来,每每想起那筋道、绵爽的口感,光闻着就馋死人的甘菜花花,不觉得就胃口大开。
母亲的脾气到底没改。依旧自个儿和面,擀面,烧水,择菜,上锅,从来都不要人插手。
我和小王就只好坐在母亲的对面。一边唠着新农村的变化,一边瞧母亲缓缓地挪动她那略显肥胖的身子,一会儿锅上一会儿锅下地来回忙活。
母亲的手劲早已大不如前,有时只能半坐在方凳上,吃力地擀着面条。
不一会,我嘴里的小馋虫便条件反射似的嗅到了锅里甘菜花花的香味儿。母亲开始盛饭了。一勺一勺舀了满满三海碗,并蹒跚着端到堂屋矮桌上。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过母亲的手擀面条了,乍吃起来,味道居然和先前一样鲜。
母亲长舒口气,说:“孩子,好吃就多吃几碗。”
小王摆出一副毫不谦虚的样子:“大娘,您做的面条真香!”
母亲顺手把白羊肚手巾搭在肩上,顿了顿说:“说啥呢,你们城里人有你们城里人的吃法,俺们乡下人也有俺们乡下人的做法。谁也不兴说哪好哪不好。”
待小王狼吞虎咽般连吃了两海碗,方才打着饱嗝儿抬起头来。半天,对我说:“海子哥,家有老母真好!”
我没等小王说完,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下来了。
落日的余晖洒满村子。路上,小王悄悄对我说:“海子哥,但愿明年还能来吃一碗老人家的手擀面!”
我默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