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13年9月1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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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 债
张明珠

  李天敏去世了!

  这个消息只在一个早晨的时间,便在李王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庄散布开来,几乎每个街头巷尾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个爆炸式的新闻。人们大声唏嘘,扼腕叹息,好人为什么不长寿呢?

  李天敏是李王村首屈一指的人物,也是一个历经传奇的人物,十八年前自从在北京发迹之后,为李王村造了不少的福。他为村中的大街小巷都修了水泥路,而且还为李王村小学盖了两层的教学楼,这在李王村以及整个朱集乡都是人人称赞的善举。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当年穷得叮当响甚至连屁股都遮不住的人,一晃二十年过去竟成了千万富翁;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当年遭村人唾弃、受尽白眼冷落的人,竟然为村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

  乡政府要授予他锦旗,县领导召开劳模大会要对他进行表扬并授予劳模奖章,县政协换届选举推举他为政协常委,可他都以公司事务缠身为由不回来。

  三年来,他为家乡造福耗资近三百万。家人不解,纷纷埋怨他钱扔了不少,不为点名誉到底为点啥?可他有个倔强的脾气,沉默不语,一如既往。凡村人有难,他都会慷慨解囊。

  其实李天敏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的付出不仅仅是为了回报家乡的养育之恩和对那片故土的热爱,更为了一个隐藏在他心底二十年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让他一刻也放松不得。

  在北京的一家肿瘤科高级病房里,临终前的头天晚上,李天敏唯一的儿子守在床前,李天敏用微弱的声音向儿子揭开了这个隐藏在他心底二十年的秘密。

  二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李天敏看着脸色蜡黄的儿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心急如焚,劣质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在嘴上抽着。李天敏的曾祖辈是个地主,地主的高帽子一直影响了几代人。由于家里穷,李天敏年近四十岁才结婚,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来继承香火,可就在五天前,儿子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他和家人几乎辗转了城乡所有的大小医院也没摸着病情,本来家里就穷得揭不开锅,他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部卖完,所有的亲戚邻居也求个遍,借到的钱也很快花完了。眼看儿子的生命危在旦夕,妻子老母在一旁偷偷哭泣,李天敏愁得欲哭无泪,摔头都找不着硬地儿。

  就在那天夜里,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李天敏一狠心偷偷牵走了村南头王老憨家的一头牛,天明转手,便带着儿子去了邻县看病。当天儿子病情好转,就在李天敏刚出医院门口准备买饭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便把他带走了。

  所幸的是,村长和王老憨知道他的情况,便联名上保,最终派出所没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而是追回了赃物,罚款了事。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李王村的村民对李天敏就彻底改变了看法,经常在背后里骂他是小偷、三只手。李天敏每次出去都会感觉邻居们的看他的眼光都变了样,甚至有很多手指在戳他的脊骨,戳得他每次回家都想大哭一场。甚至于在后来的两年里,左邻右舍丢了东西,都会不自觉地往李天敏身上怀疑,这真是脏了一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天敏实在受不了邻居们长时间对他的鄙视,一气之下,去了北京闯荡。也许是他运气好,抓住了机遇,十几年的光景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了千万富翁。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至今仍耿耿于怀,所以他一直往家乡汇款修路建学校。

  李天敏呜咽着对儿子说:“当年就是你爹用人格为你换回来一条命啊!”儿子趴在李天敏的床头放声大哭,他终于明白了他爹的良苦用心。

  李天敏的尸体火化后的第二天,从北京运回了老家,那是他的遗愿。下葬那天,人山人海,许多周围村庄的人和县乡的领导都来了,他的儿子哭得悲痛欲绝,也许只有他一个人才真正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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