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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得和外祖母的一模一样了 远看像一团雪 近看是满头亮晶晶的银针 母亲的头发全白了 接下来,就该我了吧 先是一点一点 再是一根一根,一缕一缕 直到将所有的色泽都还给流水 只留下白,驮在肩上 能活到头发全白多好啊 能活得像外祖母这样, 像母亲这样 有这么大的村庄需要照看 有这么多的作物需要喂养 有这么多的子孙,放风筝一样 大的放出去,小的缠手上 盼着过节,盼着电话 盼着寒假和暑假 总有无穷无尽的盼头武装自己 打败一把把苦难的岁月 能活得像外祖母这样, 像母亲这样 最终用自己简单纯粹的白 打败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多好! 削苹果 给父亲削一个 给母亲削一个 最后,给自己也削一个 苹果,聚集了时光足够的养分 红润,香甜,汁液饱满 泛着温暖的毛茸茸的光 这是暮春一个普通的午后 门扉前,花影摇曳,阳光慵懒 餐桌上,碗筷安静 一杯新续的绿茶冒着细细的香气 年迈的父亲尚未起身 年迈的母亲,也尚未起身 不知从何时起 他们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无力 只宜于用一只小小的红苹果 来抵御身后汹涌而至的 越来越老的光阴 纺车 把时光纺成线 缝补缀纳简单又细碎的日子 这是母亲的事业 也是母亲的艺术 阳光安静。花朵安静 树木安静。我们的母亲 摇着一辆古老的纺车 坐在季节深处 纺织流水花香白云鸟鸣 金绸银丝。 一缕缕,一匹匹 铺向天涯 我们从天涯回望。或者归来 蜕尽尘屑与繁华 回到棉线的暖与轻 回到棉线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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