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人们都带上行囊、家人、银行卡出门热闹去了。我则从珠三角匆匆忙忙往家赶,不为别的,只怕拥堵。
《陈国史》作者张进贤老先生从深圳回来,还有一位从深圳回来的陈氏朋友,想一起聊聊“陈文化”的相关事项。于是,便约了几位同道,晚上一聚。
出了门,一片叶子落在脚下,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四季分明的中原,已经把秋爽高高擎起,逼着人们褪去短衫,换上长衣。也许是刚刚从炎热的南方回来,我竟然是短衣出门。一阵秋风,撩起衣衫,我下意识地抱着胳膊上了车。
我驱车到宾馆接张进贤先生,出了门竟然有些路生,陈城正在创全国卫生城,街道干净整齐,确实有些换貌易容之感。既是历史文化名城,十一长假必然人气旺盛,道路拥堵,车行缓慢。
本来手生,望着车流如注,人流如溪的路况,便有些着急。宾馆将至,我原想左转直达宾馆门口,不巧前方泊停一辆白车,便急打方向。我还没有把方向回过来,便感到车头猛然一颠,左前方下陷,一声隆响之后,车子便无声无息地安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便开门下车。原来,路边的一个窨井盖破损,钢筋裸露,不堪车辆重压,带着我的车轮一起下陷。
我还算淡定,因为已经是第三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我开动脑筋,想着怎么把车子弄出来。不过,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找谁呢?
一个穿着红背心的修理工,主动过来。我打招呼说:师傅,看能不能帮忙把车轮子弄出来。
以我的经验,找一根木棍,斜插进车轮下面,有几个人压着木棍,车轮便能撬出来。我跟穿红背心的师傅说:能找到一根木棍吗?他说:没有木棍,找几个人抬一下,能抬出来。
抬也好,撬也好,关键得有人啊,我们两个人肯定不行。找谁呢?
这时候,前面白车上的那位先生下来了,他看看我的车轮说:可以倒出来的,方向打直,缓加油门。
我不是太相信能倒出来,还是觉得用棍子撬比较靠谱,便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只说:够呛。
这会儿,张进贤先生从宾馆出来,他打电话叫了宾馆老板和本家爷们。张先生叫的人还没到,停靠在左前方的车上,下来两位操着外地口音的先生,过来帮忙。大家热烈地讨论着怎么才能把车子解救出来,张先生看到那么多人,便想介绍我的身份,我连忙支开了他的话。他是睿智的老人,一听我的话音儿,便打住了。试想,倘若这时候说出个什么身份来,岂不让人尴尬。再说,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原本也没有什么分量,弄不好还遭人讥笑。原本的场景,一个陌生女子,遭遇了困难,一帮路人伸手援助,这才是最纯粹的、原汁原味人性的温暖,不可有一丝的矫情,突兀地爆出个什么主席、主任之类的虚妄之名,也太煞风景。
大伙儿仍旧在热烈地讨论着,试图找一个最佳方案,好像每个人都是车主,而我,倒成了旁观者,谦诚地听着他们的“高见”。
最后大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还是白车先生最初的建议,车子打直方向,缓慢加油倒出来,如果不行再抬。确实,倒出来是最省劲的办法,关键是,天色渐晚,路上车流甚急,人流匆忙,想要横占马路倒车,是非常危险的,必须得有人站在路上指挥。谁来指挥呢?找交警怕是不可能。
这时候,宾馆老板、张先生的本家也都赶到了。
大伙儿都上了路,有人示意前行的车子停下,有人示意行人暂停,还有人拦下了三轮车等等,终于路面上出现了暂时的空场。我上了车,打着火,缓加油门……车子发出了低沉的怒号,好像很不情愿离开了窨井似的。车窗外有人指挥:加大油门,把稳方向……打直……加油……
车子终于出来,大家松了一口气,都非常高兴。我很兴奋并很感动,向大家致谢,而后上车准备离去。我没有关上窗户,因为小小的车厢里,盛不下如此的温暖。我希望这温暖像云一样散开,继续温暖着别人。
这时候,那位操着异地口音的先生,跟我说:建议你去平衡一下轮胎,不然跑高速时会有隐患。
一句如天籁之音的陌生嘱咐,让我如沐春风,忙不迭地说着:谢谢!谢谢!
我的车子在缓缓前行,而他们也都转身而去。
说真的,我并不想很快地离开这么感人的场景,我的目光再次抚略那些帮助我的人们,只看到模糊的背影,他们都散去了……我的目光还在搜索,突然,看到让我惊诧的一幕。
那位异地口音的先生,他向垃圾箱走去,到了垃圾箱旁边,弯腰捡起了两块砖,一手掂了一块。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也悬了起来。我放慢了车速,车子几乎在蠕动,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拎着砖,走向了那个窨井。我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了。是的,他要用砖填平凹下去的窨井盖,不让类似情况发生。
碰上陷车的情况,大家伸出援助之手,也许并不是难事。可是,为杜绝后患,建议我修车,再到垃圾箱旁捡砖填平凹陷,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至少,我没有做到,我已经深受其害了,却没有想到不让别人重蹈覆辙。而这位操着异地口音的先生,他做到了。虽然我并未看清他的模样,也未听出他的口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很高大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我想有一个最适合他的名字,那就是“中国先生”!
当大家都在探讨“扶与不扶”“捐与不捐”的时候,人性确实有被卑劣侵蚀。当大家都感慨“权钱利下的冷漠和不为”时,人情确实有被异化。可是,世界原本的真,是不会被卑劣虚伪所遮掩;人性原本的善,也不会被“权钱利下的冷漠和不为”所冻结;社会,总会有善和美光辉普照。正像我们这位“中国先生”,他不是正在用自己的善举温暖着人世吗?
是的,温暖!人性的温暖!愿世界多一些率性真善的温暖,少一些权、钱、利下的冷漠和不为。
致敬“中国先生”!致敬那些帮助过我,和帮助过别人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