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我母亲永远是一个伟大的女性。母亲之所以伟大,不仅因为善良、慈爱、任劳任怨,更因为她具有中国传统母亲所有的孝道。
母亲是小学教师,也是我的数学老师。父亲因为要撑起这个家,整天四处奔波,而母亲一面要精心备课教书,一面要承担起抚养、教育我们兄弟姊妹四人的责任,还要承担赡养老人的重任。
我奶奶78岁时不慎摔断了腿,行动不便。上世纪80年代中期,日子并不富裕,但母亲总爱包饺子,让我奶奶好好享受一顿,少许几个饺子还要供我们打打牙祭。剩下的饺子,母亲总是留下来,每顿给奶奶煮上几个。那时,我和弟弟还小,奶奶总看到我弟吃饭时往她房间里跑,就问:“饺子好吃不?”弟弟眼巴巴地看着奶奶碗里的饺子说:“不知道。”我奶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闪着泪花将饺子拨给我弟吃。母亲知道后,总要批评我弟一顿,从此我弟再也不敢“寻思”奶奶的饺子了。
奶奶90岁时,已经不能下床,母亲则经常为她更换被褥,每日为老人擦洗身子。当时村里有个习惯,村里的媳妇周末时都将老人的被褥拿出来晾晒,看谁家老人的被褥干净、厚实,以此判定谁家的媳妇最孝顺。几乎每周的评比结果都是:我母亲做的被褥最干净,套的被褥最厚实!奶奶93岁时驾鹤西去,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母亲精心侍奉着我奶奶,从没叫一声苦,说过一句累。
我上初中时,看中一套数学辅导教材,定价是二块一毛八,就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只要用得着,咱买。”第二天上午,母亲下班后就徒步到市里的新华书店给我买了回来。回来后,父亲看到她脸色不对,就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对?”母亲说:“可能有点虚脱,我口渴。”父亲赶紧给她倒水,问:“街上到处都是卖大碗茶的,你怎么不喝啊?冰糕也有卖的啊!”母亲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说:“大碗茶二分钱一碗,冰糕要五分钱一块啊!”听到这话,我热泪夺眶而出。那年期末考试,我的数学成绩在学校考了阶段第一!
高中时代是非常艰苦的,每天要上晚自习。一年冬天,天下着鹅毛大雪,我上完晚自习骑车匆忙往家赶。刚到村口,就见到一个雪人立在村口,当时我还想笑,心想谁这么浪漫,还在这儿立了个雪人?这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乳名,声音竟这么熟悉,是母亲的声音!可四周并没有人啊!我擦了擦眉上的雪,定睛一看,“雪人”竟然向我走来……
后来,我考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成了光荣的人民警察。母亲更是春风化雨般给我讲做人的道理,教导我做事先做人,要把人民群众当作自己的衣食父母,时刻保持公仆本色。每当我取得成绩走上立功受奖台,母亲总会给我做一碗鸡蛋西红柿面条。记得我第一次荣获三等功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妈知道今天是你最高兴的一天,本应该给你好好庆祝一下,但我只给你做一碗鸡蛋西红柿面条。这碗面条意味着今后你无论取得多大成绩,都不要忘记你是人民的儿子,心里要时刻装着人民。”听完母亲的话语,我一时怔住了,一向朴实的母亲竟然有这样高的思想境界。后来,鸡蛋西红柿面条就成了母亲嘉奖我的最好礼物。
去年年底,母亲得了癌症住院治疗,而此前我已报名参加了省委政法委组织的下派基层帮扶工作组。听到母亲的消息,我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母亲知道后非常生气,说:“我的病是小,你要是不去的话,就白废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你也就不是我的儿子!”我只得遵从母亲之命。
母亲病情日益严重,但她坚持不让我回来照顾她,说: “打电话就行了,你要不安心工作,妈的心情会比病情更糟!”我只得忍痛坚守工作岗位,想通过工作成绩换来上天的慈悲。但上天最终没有给予我恩惠,母亲还是离开了。母亲弥留之际,老人的慈目已经紧闭了多时。我跪在母亲面前,哭述着我午夜在高速公路上救人的事情,祈求上天能为母亲延年增寿。听完我的哭述,母亲紧闭多时的双目竟然缓缓睁开了,微笑中充满了慈祥和希望。母亲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人生最后一句话:“好,好,好孩子……”
母亲溘然而逝,走得那样平静,那样慈祥,留给我的却是无限的期待和激励。有人说母亲像一棵树,有人说母亲像一支蜡烛,但我说,母亲更像是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