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曾向钱一睁开眼便喊：“老伴，老伴，我的左眼跳哩。”

　　老婆睡得正香，嘟嘟囔囔地说：“星星还树叶般稠，你嚷嚷个啥哩？”

　　“左眼在跳哩左眼在跳哩。不信，你用手摸摸。”曾向钱说着就把妻子的手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拉出来，急急忙忙地往眼皮上放。

　　哪知手还没到，眼皮霍霍颤的快感就消失了。“停了，停了。”曾向钱不无遗憾地说。老婆便说：“老头子，别发神经了，再过两天咱三儿就要结婚，你查查东西备齐了没有，缺什么快到落花镇里补去。别想钱想到梦眼里去了。”

　　曾向钱不再理睬妻子，哆嗦地穿好衣服，一口热水也不喝就挑着粪筐出了门。“今天左眼一大早就跳，真有喜事哩。要是能捡个万儿八千的，那才是双喜临门！”

　　村落里还没有行人，启明星在高高的天幕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一条宽宽的国道从村后不远处绵延远去，一束束的灯光不时地闪过，但没有汽笛声，能听见落花河在宽宽的河床里浅吟低唱，听见树梢在初冬的寒潮里瑟缩地抖动。

　　老汉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走不远就已拾个满筐，小山似的多。在以前，拾粪只不过是老人出来溜达溜达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借口而已，可以和村里早起的老伙计们放开嗓门，谈谈庄稼长势讲讲陈谷子烂芝麻的趣事。今儿个却不行，左眼在跳哩！

　　泛着热汗的曾向钱渐渐有些生气，刚才明明看到一脬粪，却赌气丢过去。这自己回家也能拉，老天爷咋还不开眼？想着，顺脚踢飞了路边的砖渣瓦片，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接着狠狠地踢，好像这些本来是元宝珠玉，在他面前全幻化了似的。这些冤家！挑着粪筐气急的曾向钱想：也真是的，没灾没喜的，你眼皮跳个啥哩？一大早，连盒火柴都没捡到。

　　半个早晨过去，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炊烟迷漫了整个小村时，曾老汉只好悻悻地回家。还没来得及放下筐，就听见三儿在喊：“老爸，你还去拾粪？咱可发大财了！”

　　老婆也忙把头伸出厨房：“老头子，左眼跳，真来喜了，你神哪！”然后压低声音说：“三儿在公路边捡到一鳄鱼皮包，满满一兜都是钱，百元的钱啊。”

　　曾向钱一时手足无措，傻笑一声：“我说左眼咋一大早就跳个不停嘞，我说左眼咋一大早就跳个不停嘞。”

　　一家人正为这钱如何花用争论得心迷窍塞连早饭也没顾得上吃时，村主任却踏进小院来。

　　曾向钱忙过来招呼：哟，是村长大哥，你坐你坐。村主任接过板凳，吹了吹凳面上的沙尘，说：听说三儿在路边拾到一个名贵包，不像咱一般人家用的东西，我来看看。

　　曾向钱的三儿曾一凡说：哪有的事？有了我还能不先交给你啊。他心里却想：谁乱嚼的舌头？往日我还可能交到派出所，可今儿我的左眼一直在跳哩，何况也没有听说拾东西就犯法呀？

　　“还是交到派出所吧，咱不能昧了良心哪。”村主任看出一家人都不自在，说完就站起身走了。

　　……

　　三儿洞房花烛夜刚度，父子二人就被请进了派出所。据说是邻县发生一起特大盗窃杀人案，曾向钱父子有作案嫌疑，要在派出所候审。稀里糊涂的曾老汉才知道那日捡到的是盗匪落下的东西，听说这是窝赃，钱没收不说，弄不好还要判几年哩。曾向钱想到这眼泪就来了。

　　抹眼泪时，谁知左眼皮又跳开来，挺烈挺烈的，像冬野麦田里一只欢腾不息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