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
随着京城24所打工子弟学校被关闭,另一种颇具行为艺术特色的打工子弟学校却建立了起来。这一次,寄托打工子弟梦想的是十几个被漆得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它们被安放在打工子弟爱心会(简称CMC)在北京东北郊黑桥村建造的社区里。这个面向打工子弟开放的项目,创意和行动一样大胆,CMC的工作人员解释,有过前车之鉴,“这样做只是为了方便和我们的服务人群在一起,他们搬迁,我们也搬迁。”(《齐鲁晚报》10月17日)
生活从来不惮以艺术的方式表达悲情。用集装箱创建打工子弟学校,倘若不是身处实地的采访,也许人们真会把这样的集装箱教室,当成几个小年轻借以反讽现实的行为艺术。毕竟,联系到此前的城市蜗居集装箱,乃至打工子弟学校先后被关闭事件,集装箱教室这样的教育模式,难免不让人生出一种打工子弟教育被迫迁徙,搁浅于城市边缘的巨大悲凉感。
然而,跳脱出“集装箱教室”这一名词给予我们的直接观感,回到集装箱教室本身。面对那些被漆成五颜六色、颇具现代感的集装箱,面对集装箱内四人围成一桌、孩子们自觉学习的新型教育模式,面对那些别开生面的生活技能培训,乃至对打工子弟父母的家庭教育培训,无可否认,集装箱教室在一场城市化对打工子弟的驱离行动中,似乎正在“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种从教育细节着眼,脱离了寻常应试、不吃教育“大锅饭”,而是顾及每个孩子作为个体存在的教育模式,或已正在成就集装箱教室让人心动的教育之美。
几十年前,日本著名作家黑柳彻子就曾为我们描摹了类似的画面。她在风靡全球的代表作《窗边的小豆豆》中,这样讲述了让人别开生面的“巴学园”故事:在这样一所特别的学校里,有着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校门,它是由两株矮树组成;“巴学园”有着与众不同的教室,它们是一个个废弃不用的电车车厢,是小豆豆以及大家的电车教室;“巴学园”有着与众不同的校长,第一次见小豆豆,小林校长就微笑着听小豆豆不停地说了四个小时的话,没有一丝不耐烦,没有一丝厌倦……
这样的“电车学校”不是正与“集装箱教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在这里,二者的相同之处,就不仅在于教育载体的相似——一个是电车、一个是集装箱,更在于对教育个体的尊重,不仅体现在独具特色的教育模式上,更在于教育对每一个体的尊重,无论你是贫穷孤寡,还是问题少年,都可以用一种尊重与慈悲,将之包容。这种尊重,与城市管理者动辄以人口资源压力为由,驱离底层人群的粗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对孩子们而言,童年本应是纯真、甜美、无忧的。或正因如此,尽管充斥苦涩,童年却往往难以体会现实的艰难,反而对世界的美好难以忘怀。从小豆豆的“电车学校”到打工子弟的“集装箱教室”,尽管无一不是困窘无奈的产物,但“电车学校”乃至“集装箱教室”内的生活,那种充满了童趣与个体尊重的教育,无疑都将成为孩子们的集体记忆,并生成一笔人生财富,让他们终身受益。
无论如何,在集装箱教室内的生活,总好过没有教室的生活。不在集装箱内接受教育,他们会有更好的地方安放自己的童年吗?在当下的一些城市政策中,这样的问题让人找不到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集装箱内接受教育的童年,已经是一杆秤,测量出了他们生活背后的沉重与悲凉,也测量出了城市公共政策的无情。当集装箱教室已经成为孩子们接受教育最好的安乐所时,这样的教育安乐不是城市的荣耀,而应成为城市乃至教育反思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