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论文化层次高低,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爱好,农村人称那些爱听戏、爱唱戏的人为戏迷,我不会唱戏,但爱拉弦,也应属这一类。我会拉二胡、板胡,虽然技艺不高,在农村也能上台,这样就和戏迷经常厮混在一起,脑海里留下很多戏迷的故事。
我在西平工作时,二郎乡的蔡寨村是个戏迷村,1000多口人的村会拉弦的有百把个。有个叫冯轩的,会拉会唱,他儿子也迷上了戏,十一二岁就能拉一手很好的二胡。那年夏天,雨水多,麦子烂在地里,天放晴后,冯轩令全家出动抢收麦子,车装好后,才发现忘带煞车绠。冯轩急得眼冒火星,跺着脚喝令 儿子跑步回家拿。然而,按时间计算,儿子该回来了,可影子还望不见。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机车,都使用太平车套毛驴。天渐渐黑了,人急牲口也急,几个毛驴,不知哪个带头拉着车跑起来,装在车上的麦秧子撒得满地都是,气得冯轩甩响鞭子对着驴一顿痛打。冯轩扔掉鞭子,撒腿往家里跑。老婆怕他没轻没重地打儿子,也跟了上去。忽然,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传来,冯轩放慢了步子。当他走进家门时,儿子正聚精会神地拉二胡,他扑哧一声笑了,说:妈的,你拉,我得唱上几句。说得老婆一时愣在了地上。
二郎村是乡政府驻地,村党支部书记刘永爱唱戏。那时候村村都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他把很多精力都放在宣传上。有一年乡里组织大会演,广场上呈三角形搭三个戏台,面对面开展比赛,看谁家台子底下观众多。二郎村第一场比赛输了,第二场又输了,第三场戏的时候唱的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刘永饰座山雕,让匪兵腰里系一活鸡出场。比赛进行到炽热化阶段,台子上陡然传出一阵鸡叫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听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哗地一下子全向二郎村的戏台奔来——二郎村赢了戏。其他村的宣传队不服气,把状告到乡党委那里,说刘永哗众取宠耍赖。乡党委书记就叫他写检讨。刘永见到我的时候笑了,说他不是耍赖,是想了窍门,窍门就是艺术,就是唱戏,他和书记讲了半天理。我说,你不怕得罪书记?他又笑了,说不叫他当支书也要唱戏。
还有一学生家长,听戏成了戏迷,只要有节目他就听,学会了就到处唱,常以唱表达心曲。此人勤奋执著,很会持家。儿子心疼爸爸,常劝他不要劳累过度,注意身体健康。他唱道:“儿啊你年龄小,疼爸的心思我知晓。人人努力现代化,我怎能偷懒睡大觉。”他虽唱得豁达大度,乐观快活,儿子却被唱哭了。儿子为报答父爱,学习努力,成绩很好,可一次数学考试仅得70分。学生难过,流着泪把考卷给了爸爸。这位学生家长脱口唱道:“有为王出京来多么不幸,不是下雨便刮风……”他不仅声调音韵活脱,感情也发挥到极致,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了。儿子看爸爸感情动了真,安慰说,爸,你放心,失败是成功之母,下次一定比这次考得好。
许多戏迷往事让我至今仍念念不忘,只是时光荏苒,匆匆间已过几十年。可叹往事一去不复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