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照是台湾民主转型的参与者、见证者、反思者,也被认为是最会讲故事的评论人。他近年来撰写的大量评论文字,以公共态度探讨公共议题,从而树立了公共知识分子的形象与榜样。然而,这本《我想遇见你的人生》中的文字,恐怕要让熟悉杨照的读者大吃一惊了。
《我想遇见你的人生》一书的副标题为《给女儿爱的书写》,这是一本写给女儿的书,由72篇文章结集,每一篇文字都如涓涓溪流,娓娓道来,这其中又情感深埋,深富哲理。例如在开篇第一章《为生命作好准备》中,杨照写道:“人的生命有什么没什么,往往不是取决于我们去了哪里、看了什么,而在于去了看到时,我们的内在感官与记忆有多少准备。生命的丰富与否,与外在环境的关系,还不如跟自己的内在准备来得密切。”这是一个父亲谦和地蹲在女儿面前,抛去所有的身段、权威,委婉地跟她谈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虽道远,却没有任重感,因为一言一语充满了深情,充满了爱。也正因为如此,这本书被台湾作家张大春调侃为“情书”。
杨照说:“你生命的一部分,自己来不及记忆的部分,可以保留在我这里,不会消失,不会遗忘。”这是一个父亲的承诺。他每天6点即起,帮女儿准备新鲜的饭菜;陪女儿练琴、说音乐里的故事与灵魂。音乐、生活、阅读、旅游里的大小事,这本书承载了杨照更多为人父的角色、责任、努力、期许、情感、不舍、关怀与无尽的爱。正如张大春所说,杨照明目张胆地背着老婆和另一个女孩倾吐心事、反思现实、期许未来,其多愁善感,迷惘惆怅,非堕入情网不能办。
动念写一本给女儿的书,早在女儿才3岁多的时候。那时候,杨照打算写12封长长的信,给女儿长大之后读。他存了个有意思的念头,想象经过多年波涛浮沉,当这12封长信到达初识岁月之岸的女儿手中,展读发现在她小时候,爸爸曾经如此想象、期待过她的人生。据杨照讲,当时他连主题都想好了,文字、阅读、音乐、壮游、古典、自然……
而这本书出版时女儿已经小学毕业了,这期间的耽搁固然是这位父亲没多久就失去了继续写信的动力,更主要是因为“现实生活中和女儿的互动愈来愈多,相对地就愈来愈没有理由去想起那站在岁月之岸或坚定或彷徨的未来女儿了”。
及至书出版,已与当年设想大有变化,岂止是12封,杨照将这些年对女儿说过的,或只在心中转过的念头都记录下来,成就了一本书的分量。更大的变化在于,虽然主题不外乎先前想到的那些,但在形式上由原本的独白变成了互动记录,杨照在记录女儿成长的同时也在回忆着自己的幼时,这恐怕是杨照提笔时未曾想到的。
杨照说,他很早便设定“该做什么样的爸爸”,如同大多数家长一样对女儿有许多想象和期待。女儿两岁时,他列出好几项希望她不要做的事。他说,随着女儿渐长,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握孩子的方向,依他的想象,女儿应该跟他一样喜爱文字,女儿却走向音乐,自己的角色逐渐从“指挥官”转变成“帮手”。
不变的爸爸,变化的角色,虽然不再掌舵女儿的方向,但杨照与女儿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女儿与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对女儿成长的好奇与尊重,逐渐使杨照被女儿改变,也让他忆起了当年父亲与自己的相处之道。忆述过往,杨照说,当年父亲与自己说话的次数非常少,但经常会抛出一句:“如果这种事不会自己想的话,那么一辈子就完蛋了。”
他说,令父母担心的事情往往是需要时间去处理的事,与其担心焦虑,倒不如改变自己,让自己感染孩子,孩子也会逐渐了解父母在意的事情。杨照认为自己这些观念的形成是女儿的贡献,也是女儿给他带来的巨大影响。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原来,在这些年中,成长的不只是女儿……”
《我想遇见你的人生》就是要提醒父母:“忘掉当什么样的父母,让小孩决定你会当什么样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