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荀子·大略》:“饮而不食者,蝉也。”
盛夏到了,黄淮地区的三伏天一般在农历的六七月,周口是平原地区,三伏天是这里最热的时候,气温最高,潮湿,闷热,“苦夏”就是说的这个时候。
入伏,恰是麦收不满一个月的时候,家家粮食满囤。人们趁这个机会,打打牙祭,吃顿白面,饺子又是平时难见的上品。农谚有“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还能种荞麦”,至于吃有“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小暑头伏吃饺子是传统习俗,伏天人们食欲不振,往往比常日消瘦,而饺子在传统习俗里正是开胃解馋的食物。山东有的地方吃生黄瓜和煮鸡蛋来度“苦夏”,入伏的早晨吃鸡蛋,不吃别的食物。周口入伏时农村有日出前喝一瓢凉井水的习俗,也有吃烫炒面的习俗,把面粉炒熟了,晾凉后用擀面杖擀碎,再用细箩筛过滤,抓一把炒面粉放碗底,拌上红糖,舀半碗刚烧开的水倒入碗里,用筷子朝一个方向迅速搅拌,一碗香甜的烫炒面就可以吃了。
乡下消暑的地方是围村的树林,随地铺一张席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男人打牌,女人做针线,老头脱下一只鞋子垫在屁股底下背靠着树干打盹,小孩子扛着细长的竹竿在树林里寻蝉蜕。
蝉的叫声不动听,始终是一个音符,那声音往往在太阳热力最盛的午间响起,确实扰民。可这来自大自然的噪音并不受人间法律的约束,况且也无法约束,只有在教科书里告诉孩子它是农业害虫。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蝉都能鸣叫,农村的孩子能够根据蝉的胸腹部有无发音器判断这只蝉是否能叫,带有发音器的,孩子们称其“叫叫”,没有发音器的,孩子们称之为“哑巴”。其实根据这还可以辨别蝉的雌雄,可孩子们并不在乎它的性别,只关心它是否能叫。
在城市里,蝉躲在行道树上或者在所谓的森林公园里的绿荫深处高声呐喊,声音并不太强,可是居高传远,可“不翼而飞”,成为一种让人听着不舒服的噪音。尽管城市同样有音响中传出的比蝉鸣高千百倍的声音,可那是“商业繁荣”,“都市繁华”之象征,这些声音构成了一个形容都市的词——喧嚣。
在夏天如果听不到蝉的鸣叫,如同川菜不放麻椒辣椒,这夏天的味儿就淡了许多。
在夏夜到来时,蝉蛹破土而出,凭着生存的本能找到一棵树爬上去。当蝉蛹的背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时,蜕皮的过程就开始了。蝉蛹的前腿呈勾状,这样,当成虫从壳中出来时,它就可以牢牢地挂在树上。
蝉蛹蜕皮时必须垂直面对树身,这是为了成虫两翅的正常发育,否则翅膀就会发育成畸形。蝉蛹将外壳作为基础,慢慢地自行解脱,就象从一副盔甲中爬出来,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当蝉的上半身获得自由以后,它又倒挂着使其双翼展开。在这个阶段,蝉的双翼很软,蝉通过体液管使双翼展开。体液管由液体压力而使双翼伸开,当液体被抽回蝉体内时,展开的双翼就已经变硬了。如果一只蝉在双翼展开的过程中受到了干扰,这只蝉将终身残废,也许根本无法飞行。
会叫的是雄蝉,雌蝉的肚皮上没有音盖和瓣,所以雌蝉不会叫。小小的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待在树枝上,秋风把它吹到地面上,一到地面,马上寻找柔软的土壤往下钻,钻到树根边,吸食树根液汁过日子,少则两三年,多则十几年。从幼虫到成虫要经过五次蜕皮,其中四次在地下进行,而最后一次,是钻出土壤爬到树上蜕去干枯的浅黄色的壳才变成成虫。留在树上的壳就是鲁迅先生《朝花夕拾》中提到的在三味书屋学习的间隙在树上寻的蝉蜕。
蝉是见不得天的昆虫,虽然寿命很长,但一生大部分时光是在黑暗的地下度过的。蝉很少自由自在地飞翔,只有采食或受到骚扰时,才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今天的蝉远没有它的前辈那么幸运,虽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语,但也死得痛快,况且也有黄雀替他复仇。今天蝉的幼虫若能从地下钻出爬上高枝蜕下蝉衣成为蝉,那就是极大的造化了。
在今天的农村,每到黄昏,一只只蝉的幼虫就要钻出地面。可树林里早有一群打着手电筒的人在等着它,它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树枝并且尽快蜕下蝉衣,否则就会被人捉去,扔进盛水的容器里,第二天以十几元一斤的价格被小贩收购。这样的收购绝不是为了放生,它会被送到饭店里,经油炸,出现在餐桌上,美其名曰——炸金蝉。
蝉的命运存在太多偶然,虽然它用了很多年的等待,才能见到光明,可这自然似乎是人类主宰的。它没有华丽的外表可供观瞻玩弄,成为宠物,也没有动听的歌喉。那么,它该如何生存呢?
不可爱,也无毒。
生命啊,只是一种宣泄于世间的流动罢了。
蝉——夏天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