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网络上很流行“穿越”,有人想去数亿年前“天苍苍,野茫茫”的恐龙时代看看;有人想去诗词鼎盛的唐朝找李白、杜甫讨教诗文;也有人想亲眼目睹古代“四大美女”的花容月貌……而我却想回到32年前,陪老父亲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高兴、快乐的事儿莫过于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电影了。我老家在豫东农村,那时农村不仅物资生活贫穷、落后,精神文化生活也十分单调、贫乏。一年半载里,父老乡亲们能看场电影就是最好的文化大餐和精神享受了。父亲那时身强力壮,是个“电影迷”。十里八村不管哪里放电影,只要他一听说,再忙、再累,哪怕不吃不喝,也会带着我老早赶到那里,孩子似的找个有利地形坚守着。等到电影一放映,他就会立即亢奋起来,把我高高驮在脖子上,伴随着拥挤的人流不由自主地前拥后扛、左摇右晃,让我尽情陶醉在电影的欢乐里。现在想来,父亲驮着几十斤重的我,在拥挤的人群里一站两个多小时,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呀!我清楚地记得,每次他都满脸汗水。但他总是气喘吁吁地咬牙坚持着,从没嫌弃和埋怨过什么,直到后来再也驮不动我为止。尤其令我终生难忘的一次是1959年,父亲带我到南顿玄六大队看《扑不灭的火焰》、《鸡毛信》两部电影。由于都是过去没放映过的战斗片,看的人特别多,秩序混乱。为保障安全,维护秩序的民兵用长竹竿不停击打拥挤混乱之处的人群。当时,父亲驮着我就挤在拥挤混乱的人群里,为了避免竹竿打到我,父亲就把我紧紧搂在胸前护着。由于我的拖累,致使父亲无法灵活躲避退让,头上、肩上竟狠狠挨了十多竹竿,脑袋被打得起了五六个鸡蛋似的大青包,得了轻微脑震荡,在家躺了好多天。这就是记忆中父亲坚实的肩膀、如山的厚重之爱。从那次起,我再不让父亲驮着我看电影了,并立志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父亲,请他到县城电影院坐着舒舒服服看场电影。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我13岁离家去县城读书,至此再没和父亲一起看过电影。中学毕业后,我就当了兵,在部队20余年,期间很少与家人呆在一起。尽管在探亲时也曾想到过领父亲到县城逛一逛,陪他到饭馆吃顿饭,去电影院看场电影,然而都因一个“忙”字或“等下次再说”而一次次错过机会。
1980年10月,我们部队在西藏执行任务时,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不仅他长期病重卧床,我未能尽孝,就连在心底承诺陪他到电影院看场电影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没能做到,在我心里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和永远的痛。如今,每当走进电影院看电影时、每当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连续剧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我的“电影迷” 父亲,想起童年为让我充分享受电影的快乐,父亲驮着我而付出的艰辛。我心想:父亲如今还健在该多好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真的给我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我一定当即牵着父亲的手,毫不迟疑地陪他到电影院舒舒服服地坐着看场电影,让他真正享受一次欣赏电影的滋味,以表达我的感恩之心,弥补我的愧疚之情。
然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常言道:“世上没卖后悔药的。”而珍惜今天、着眼现实,使人生尽量少留些遗憾和悔恨,这才是我们应该努力去做的。
(刘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