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星”这个人群,人们的看法常常是两极分化的。在粉丝眼中,自己的偶像必定是美丽帅气、孝顺上进、温柔体贴、感情专一……而在并非粉丝的其他大众眼里,演艺圈像另一个平行世界,专门负责上演种种添油加醋浓缩后的悲欢离合——银幕上银幕下都是如此。
把人当做人看,字面上看仿佛是句废话,却着实知易行难,对于明星,难乎其难。
我想这正是我被高杨笔下的明星吸引的理由,她看到了星光后面的人性,她捕捉到了人性深处一闪而逝的星光。
许多时候,她的眼光投向的是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明星:美空云雀、皮雅芙、狄娜、黄柳霜……今天的人们未必熟知,在她们的时代却曾光芒万丈。还有些时候,她热衷于书写那些在观众心中“脸熟”却常常不知其名的甘草演员,比如84版TVB剧集《射雕英雄传》中的梅超风,几乎每个看过电视剧的观众都不会忘记那张惨白的面孔,却很少有人能说出演员的名字:黄文慧,更少人知道她的悲与欢、笑与泪。
她写周星驰电影里的女谐星“石榴姐”苑琼丹,写了苑琼丹最初横下心来扮丑时一心“真想死”的痛苦,写她男友病逝上午送葬下午就回到片场搞怪耍宝的敬业。最后铿锵有力地总结:“石榴姐的那条石榴裙,因为实至名归,所以显得分外妖娆。”她会在九旬高龄辞世从旧上海演到香港的女演员红薇的作品年表中敏锐地发现,她一生最高产的一年,是丈夫英年早逝一家老小都等着她养家糊口的1952年,那一年,她足足拍了十四部电影。这需要慧眼,更需要一颗柔软的心。
在《烟灰色的绝代佳人》中,她回顾了叶德娴的演艺生涯,着重写了她收放自如的演技。当时叶德娴已经半退休多年,而在这篇作品见报后几个月,叶德娴主演的《桃姐》热映并横扫港台主要电影奖项,这位老牌女星重新大放异彩,着实让人折服她的眼光。
当然她也写那些“地球人都知道”的超级巨星:邓丽君、梅艳芳、木村拓哉、拉尔夫·费因斯、安东尼·霍普金斯……写的是明星,也是命运,更是人生,起落浮沉,聚散离合,在他人的故事里,我们读到了自己。
两星期前的一个清晨,我站在香港尖东那条著名的星光大道上,身边每个游客的姿态都是相似的:低头慢慢走过,一一辨认镶嵌在这条数百米大道上一颗颗星星旁边的掌印和名字。说起来,该是源自英文star的“明星”一词,是多么准确地说明了所谓明星在大多数人生命中的位置:彼此以光年为单位计算的遥远距离,撞入我们视网膜的璀璨常常是几亿年前的闪烁,星星虽不像太阳,一旦失去,地球上立刻万物凋零,但星空并不是不重要的——星空让仰望它的人内心一小片地方温暖亮起,星空是夜幕下寻找方向的指南,星空是计算历法的依据。回望自己的青春编年史,用来标记岁月的,常常是某几张曾为之怦然心动的面孔,某几首听到烂熟几个小节的前奏就足以让时光倒流的歌。
就像高杨在《木村拓哉:每个人的青春》最后写的:“偶尔回头,那张年轻的脸和清透的心都在对着你笑,那是木村拓哉别无二版的青春,也是我们每个人的。”
曾经被星空蛊惑的人,都会懂得。(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