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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
大多天才都是早逝的,仿佛不早逝就对不起他那天生的才情,抑或是天生的才情需要过早的消逝来证明它的昙花一现,总之天才的鲍里斯·维昂需要在天才的39岁撒手人寰。
1959年6月23日,法国作家鲍里斯·维昂带着极为不满的心情出席改编自他同名小说的电影《我要往你们的坟墓上吐唾沫》的首映式,电影刚刚开始10分钟,维昂已然昏迷不醒。39岁的他就这样因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奔往医院的急救车上。
维昂是诗人、小说家、剧作家、翻译家、评论家、画家、电影演员、小号手、爵士乐及地窖酒吧爱好者、机械工程师和作曲家(他创作了400多首歌曲)。他过着双重生活:白天,他作曲、翻译、研究数学、做细木工艺术、绘画、写黄色小说;晚上,他不顾日益衰竭的心脏与医生的警告,去地窖酒吧透支自己的生命吹奏小号。
纵观20世纪混迹法国的天才,海明威、萨特、波伏娃、加缪,像鲍里斯·维昂这种级别的天才,连张入场券都没有混到,只能在一旁使劲鼓着腮帮子吹吹小号。这一帮子存在主义大家和布勒东、阿尔托、毕加索等超现实主义者经常在咖啡馆或啤酒吧相聚。维昂是他们之间的中坚分子,作为小号手、爵士乐及地窖酒吧的爱好者,他的双重生活和疯狂的作品,是荒诞派群体的兴奋点。“天才们”挤在维昂吹小号的一个酒吧门口躲雨,其实,天空根本没雨,但是他们依旧挤在一起躲雨。
《岁月的泡沫》是这位法国天才作的代表作,小说讲述了战后两对青年情侣都死于贫困的悲剧,一对情侣高兰和克洛埃相爱,不料克洛埃新婚后不久得了不治之症——胸部长了一朵“睡莲”。后一对希克和阿丽丝本来就过着清贫的生活,后又因希克盲目购置、收藏书籍而沦于破产。希克因逃税被捕,阿丽丝愤而纵火烧毁书店,自己也葬身火海,有情人终难成眷属。这是一部纯粹至极的爱情小说,是对青春与纯真的一次缅怀与肯定。
这是一个关于纯粹爱情的故事。维昂自己用一句话这样描述:“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她病了,她死了。”然而这样简单的故事却由于维昂的浪漫与纯粹,因而折射出一种诡异而眩目的色彩。在维昂构建的世界里,鳗鱼能从水龙头里游出来,男主人公高兰做出一架能通过演奏乐曲调配鸡尾酒的钢琴,和煦的太阳光芒投射在龙头上会发出撞击声,最后掉落在地上散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厨房里可爱的小灰鼠会愉快地与跳跃的阳光嬉戏,也会偷偷跑到牙杯里,把香皂切成棒棒糖。男女主人公约会走在路上,会有一团柔软的粉红色云朵飞过来将他们裹在里面。
也许是因为书的前半段过于浪漫精致,后半段不期而至的阴翳才足以给人痛心的震撼。人人都知道用最美的词句来歌颂青春和爱情,可是谁又能够用如此凄美怆然的笔墨描绘厄运与痛苦?维昂用他深入骨髓的浪漫做到了。
侵扰女主人公克洛埃的病魔,是肺叶中长出的一株睡莲。治病不需针头手术刀,而需要满满一屋子的鲜花,越美丽、越芬芳,就越能让睡莲自惭形秽、凋零枯萎。耗尽家财的科兰走投无路之下,用体温培育枪支来挣钱,最终每一只枪管中都长出一朵娇艳的白色钢玫瑰。
小说人物的结局和爱情拥有一种近乎病态和绝望的纯粹。高兰义无反顾地爱克洛埃,为她耗尽所有的金钱和生命。希克疯狂痴迷于让·萨尔·保特,为了搜集他的每一部作品,花光所有预备用来置办婚礼的钱,直至因为逃税死于警察的残忍。阿丽丝明知希克病入膏肓,仍深爱着希克,绝望的她杀死让·萨尔·保特,杀掉所有书店老板,烧毁所有书店,幻想用自己的毁灭拯救希克。
要理解《岁月的泡沫》,不得不提维昂的一段八卦:他的妻子做了萨特的情人30年,有人问她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是作为维昂的妻子还是萨特的情人,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萨特的情人,又补了一句,30年的情人。在《岁月的泡沫》中,他虚构了那个名叫让·萨尔·保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家,以他特有的幽默手段,对萨特和他的哲学作了漫画式描绘。但或许这些对于维昂来说都不重要,在他看来,“世上只有两样实在的东西,那便是与漂亮姑娘们的不管什么方式的爱情,以及新奥尔良派或狄克·艾灵顿的音乐。其他一切事物均应销声匿迹,因为其他事物都是丑陋的。”
《岁月的泡沫》文如其名,泡沫的外壁在阳光反射下闪烁着奇异之彩,那是永远无法触碰之美,却终将以令人心碎的宿命破裂。
(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