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无论谁家操办宴席，位居榜首的一道菜就是“萝卜丁拌黄豆”，这是一道下酒的菜，既经济又实惠。

　　黄豆，自然是一粒粒经过挑选的，是当年产的最好，色泽光亮，籽粒饱满；萝卜是自家园地里种的胡萝卜，润泽，脆生。黄豆洗净，放在凉水里泡个把小时，再把泡好的黄豆放入铁锅里加适量的水上火煮。火候一定要掌握好，煮时间长了，黄豆咬到嘴里会有面的感觉，没有嚼头；煮时间短了，外熟里生，没人愿意吃。胡萝卜则去掉碧绿的叶子，洗净，不去皮，切成一厘米左右的萝卜丁即可。把煮好的黄豆和萝卜丁放在一起，加入葱、姜、蒜、油、食盐、酱油、醋，搅拌均匀就可以上桌了。黄豆和萝卜丁在这道菜里，黄豆要占八成，萝卜丁占两成，且宜现做现吃，不宜过夜。

　　去年春节，我做的“儿时菜”就是这道“萝卜丁拌黄豆”。只是在原有佐料的基础上又加了香菜末和芝麻香油。我还给妻子和孩子讲了与这道菜有关的一个故事。

　　村里有个光棍汉叫胡能，父母去世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虽为人忠厚老实，但因为穷，始终没有人愿意给他提亲。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外地讨饭的寡妇，腿虽然有点残疾，可是生活能自理，经生产队长一撮合，胡能也就在门口放挂鞭炮，俩人就算结婚了。只因家穷，结婚没能办个宴席感谢众乡邻，胡能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子一天天过去，妻子也怀孕了，胡能高兴得了不得。于是，他找到队长，说要在孩子出生后筹办一场喜宴。队长也高兴，说：“成！我代表全队的父老乡亲给你批30斤黄豆，黄豆拌萝卜丁是少不了的菜，赶明儿个你就找保管员到仓库去领豆子。”

　　黄豆被装在塑料袋里，胡能就把它拎回了家，放在地上刚好和小板凳差不多高。胡能家真穷，连个凳子也没有，每天吃饭时，他就用那袋黄豆当板凳让妻子坐，自己就蹲在桌子边将就着吃。由于房子低矮，地面潮湿，黄豆一天天与地面接触，吸足了水分，没多久就长出白生生的芽来。胡能也不傻，他到街上讨教技术，就把已经出芽的黄豆加工成了黄豆芽每家分一点。到了孩子出生办宴席的时候，左邻右舍又你家一把、他家两把地凑齐了30斤黄豆。

　　孩子们听这个故事像是天方夜谭，觉得很有兴趣。“那后来呢？”儿子问。我说：“在街上有房有车的胡万福你认识吧？不就是卖豆芽发的家吗？多亏他爷爷胡能，把生豆芽的技术一代一代传下去了。”人这一辈子是很难看到底的，30年河东，40年河西，只要你走正路，日子总会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的。

　　故事讲完，这道菜已被吃得差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我仿孔乙己状低语着，随着“哧溜”一声，一杯小酒下了肚。（张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