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现在想起来还如在眼前。

　　八月十五，上午吃饭时二姐说：“今天晚上，谁也不能外出！”二姐这话明显是对哥哥说的。

　　“为啥？”

　　“见识短！今天是八月十五，是全家团聚的日子，知道吗？”

　　“咱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你真是……我上学时！”

　　“你是俺家的人吗？”见二姐举手要打，哥哥早已跑到门外了。二姐姐气得直抹眼泪。二姐姐上中学，住校，周日、假期才回家，到家就逼哥哥看书，因此，哥哥也总要和她顶嘴。有一多事的人给上中学的姐姐说媒，被我母亲辞了，哥哥就常拿这事儿取笑二姐姐。哥哥的意思是二姐一出嫁就不是俺家的人了。二姐和哥哥只要在一起就要吵架，有时还会大打出手，但是过一会儿又彼此说说笑笑了。今天又是这样。

　　晚上，月亮早早地挂在东边的天空，圆圆的，大大的，亮亮的，能分辨出地上极小的东西。天空像一个极大极深的隧道，上面镶嵌着几颗豆大的星星。近处的虫唱，高一声低一声的，诉不尽的思念。

　　母亲在院子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柿子、苹果、梨、石榴、月饼，烧了炷香，这是祭月。祭月是老风俗，是祝愿一家平安团聚。

　　二姐要赏月，泡了酽酽的茶，搬出了最好的竹椅，把一家人全叫到院子里，打开了录音机，放舒缓的音乐，还背着些我不知道的诗文。当时，我不知道她是在营造一种温馨和畅的氛围，弟弟更不会知道，哥哥又有别的事，一心想着捣乱。

　　“咋能切的一样大小呢？”

　　“这样切，这样切。”哥哥比划着说。

　　“这样是八块。”

　　“几块不一样，都是自己吃！”

　　“我吃两块。”弟弟闹着。

　　“不行，今天晚上一人只能吃一块。”

　　“咱家八口人哪！”

　　“还有你男朋友！”哥哥拔腿跑出去了。二姐又气得哭起来。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一家人要共同吃一块月饼，以示全家团圆。二姐想着大姐虽结婚了，但不能没有大姐的一份，我们姊妹五个加上父母七口人，要把月饼切成七份。可哥哥想着到外面玩，又找不到借口，就拿二姐开涮，趁机溜了出去。

　　“二姐姐，别哭，让妈妈讲嫦娥。”弟弟跑到二姐身边，拽着衣服劝说。

　　父亲一边骂着我哥哥，一边拿起刀切月饼。爸爸把月饼切成七块，大小一样，二姐笑了。那一天晚上的月饼是我吃过的最香甜的月饼，至今都不能忘记。

　　我吃完了又要吃第二块，被姐姐拦住：“这是你那好哥的，他回来吃的。一人一块儿才是团圆，少一块儿也不好。”

　　“吃这一块，我尝了，你吃吧。”妈妈又讲起嫦娥来，弟弟已在妈妈怀中睡着了。

　　姐姐托着下巴，盯着冉冉升起的月亮，大大的眸子，荧荧发光。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和她并排坐着，也望着天上的皓月，能看清上面的嫦娥、玉兔、桂树。

　　“进屋睡吧，天凉了，下露水了。”爸爸说。月亮已升至中天，月光像雪一样洒满了小院子，只几点星星还在闪着。虫唱也越来越响亮了。

　　“睡吧，月亮对门儿了。”母亲催着。我望着圆圆的月亮，想嫦娥真的在上面吗。

　　那个八月十五是我一生的梦，一生的牵挂。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