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大学的几个同学因为偶然的缘由聚在了一起。中午吃饭，一个同学念起我大学写的一首诗，大家说说笑笑说了一大段话，而我心里，感触的却是还会有人记得这久远的事。说是一首诗，其实也就几句话，叫做《无题》，别话不说，这里先录下来，因为我几乎已经忘记，也失去了底稿，“灯熄了树林的断想/在梦中关上窗子/？/有那一句话就够了/不必说五月的心情”。

　　我记得当时是写了五句，中间还有一句，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用了一个问号。当时心中就嘀咕这是不是一首诗，现在虽然写下来，还是嘀咕，不过前两个句子有点玄奥难懂，才引起了大家的兴趣，而我当时确是费了劲的，意思嘛，当时因为大家都猜不透写的什么意思，班上议论纷纷，我当时也是偶然地对极个别同学解了两句。饭桌上有同学说渐渐明白了，时至今日，竟然有人能明白，我很感动。关键的，不是能明白不明白，而是二十年了，还有人能记得，记得比我还清楚，甚至帮我从将要逝去的记忆中打捞出来。其实人世间，不是你哪句话说得多好，说得多经典，而是情谊，只有永久的情谊才能让对方记得你，记得你说过的话还有做过的事，记住你身影和神情。

　　也许我想不起来的中间那句诗，还会有人帮我想起，如果能看到这些文字，我相信会有人告诉我，那些文字虽然在我心中快要消失，却肯定在一些人心中发酵。关于猜不透写的是什么，今天我要告诉那还记得这几句话的人，省得大家再嘀咕，让我对不起大家，因为时间太久了。记得写那几句话是在夜里，也许是连日的阅读积累了诗兴，也许是当时对诗技巧的推敲兴致正浓，就在住室公寓熄灯后不久，透过窗我看见校园林阴道上的灯光也渐次熄灭，一棵棵浓密的法国梧桐沉浸在朦胧月色中，这就是第一句，灯熄了，一天的思绪也应该熄了，至于熄了树林的断想，当然就是我的断想，是一天的断想，也是一个阶段的断想，也是更久的几年的断想，因为那时刚入学不久，高中生活到大学生活的转换，使人生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对于过去，当然得多于失，但于失也有颇多的感慨和留恋，从又一个起点看，算是一个总结，写这首诗，便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

　　在梦中关上窗子。当时将睡未睡之际，确实因为我关窗才想起这句话，这几句就是在睡了起来写，写了睡，睡中又写才写完的，而梦并未真梦，因为我并未真正睡去，而梦也是梦想，灯熄了的是未了的心愿，当然关上的也是这个，梦想而言，有未能考上理想中高校的遗憾，也有自己的一份情愫，当时好多同学认为这是一首爱情诗，只是在我心中却不太明确，也许有些吧，但不是主题，更多的还是因为我对文字的执迷，不然我的高考成绩可能会更好些，因文误世，至今我亦然，那时可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知道了一点要面对现实，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个道理真的不太容易想通，因为是梦想，不是想斩断就能断的，二十年了，现在也未断。

　　写到这里，想起了中间那句，“把成熟托在手上”，大致是这句，准不准确我不敢肯定，那时成熟了吗，是一种成熟的意向吧，大学生了嘛，应该比高中生显得成熟，是这样一种心思，想来大家年轻时都一样。

　　这就是我的心思，基本就这些，也没什么特殊的，话说开了就白了，好多人的经历和心路都差不多。至于“有那句话就够了”，是哪句话，也许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许是书刊上的一句诗，也许是一个女孩子对男孩子说的话，那句话并没有那么明确的指向，我当时是信笔写来，现在真如天上闪烁不定的星光，在熄灯后逐渐朦胧的校园，在心绪逐渐平静的睡梦中已如沙沉水，无从考证，我不便强行断定。

　　这就是五月的心情，麦子成熟一样的心情，我的心中有了果实，所以这二十年我过得还算满足，没有什么波纹，诗虽然偶然还写，也是因为梦想，我们是中文系的一群学生，因文而聚，一个小小的圈子，因为这几个字，让大家记了二十年，让我感动，不是诗写得好，是因为情谊，即使我当时的文字再拙劣些，也还会有人记得，这就是真情。作揖各位，这几句话的公案就到此吧，有机会向诸位再敬一杯，并备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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