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董雪丹                           

　　一张照片发了过来：我两岁的小侄女手捧一本蓝皮的《道德经》，目光盯在书上。头上绑着红色的绸带，胸前搭了一条黄色绶带。题名：小小道童。

　　微信是老爸发的，发到俺家的微信群“我爱我家”里，群成员自然都是家里人。

　　我一看小侄女被摆弄成这造型，乐了，随之调侃一句：书应该倒着拿！

　　爸回信：她会读“道可道，非常道”啦！

　　我大乐：她话还说不清楚呢！

　　这老头儿，成天以读道讲道传道为乐，逮谁跟谁讲，现在竟然连刚刚两岁的小孙女也不放过了。

　　老爸喜欢老子，可真不愧是老子故里人。他的书架上，是各种版本的《老子》，一排又一排。

　　在这些书的熏染中成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翻开了《道德经》，翻开了一个无限广阔的精神世界。

　　我的女儿六七岁时，牵着她的小手散步，我开始对她念叨“道可道”，不知不觉中，女儿背会了二十多章。后来，她不愿意背，我也不想强制她非把八十一章背完，只想在她小小的心灵世界里种下一棵热爱的种子。

　　种子发不发芽，随她去吧。像爸对我，好像也没提过什么要求，没给我定过什么规矩，一切都顺其自然。

　　爸对我，不光没“规矩”， 似乎还有些纵容，有一回一起吃饭，他拿起酒瓶，这样劝我：“你也放开一回，喝醉一回又怕啥？”也许是传统的妈妈对我有着最最传统的教育和熏陶，也许是因为我天性中有一种拘谨，爸想用一种“矫枉过正”的方式打破我的拘谨？

　　爸对我，一直像朋友。也许是相同的职业、相同的对文学的热爱造就了我们有许多的共同语言吧，我们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有趣的是，许多次的话题，都是从老子开始。

　　爸曾对我说，不要光读死书，要读人生这部活书。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对他而言，道法自然的思想，更多地变成一种人生存在，变成了一些生活细节，变成了生活本身、人的存在本身。

　　现在，爸把自己活成了“老顽童”，从不会端着家长的架子放不下，家里自然也是一派天真和谐。他会和小孙女一起没大没小地疯玩儿，就是他们一老一小闹点儿什么别扭，我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奇怪。因为他已回归到一个孩子的真实，达到一种心灵自由舒展的状态。前几天，老爸远游刚回，又要出去，想让爷爷陪自己玩的小侄女意愿落空，她就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地在电话里说“爷爷坏蛋”。爸听明白这没长没幼的话之后，没有教训这个没规没矩的小毛孩，反而哈哈大笑。

　　我做不到爸的洒脱无羁，但心向往之，便努力对自己的女儿也顺其自然。

　　有一回，送女儿去学校。她问：“妈妈，你怎么跟我们同学的妈妈不一样啊？她们一打电话，都是说要怎么样怎么样！”知道她在逗我高兴，就说：“那好，我现在也对你说，你必须好好学习，必须遵守学校纪律，必须……”这些本就是“自然的”、“理所应当的”规矩，不用说，她也明白。听出我语意里的调侃，女儿开心一笑。

　　是，我不想对她有太多的要求，不想给她制订太多规则，不想让规矩停留在语言上。

　　我相信，已上高一的她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我和她爸爸。那天她从学校回到家，看到爸爸在练书法，就不由自主地拿起毛笔，划下几个稚嫩的大字。一起吃饭时，我听微信上的“为你读诗”，其中有一首《写给未来的孩子的诗》：“童年，我们讲英雄故事给你听，并不是一定要你成为英雄，而是希望你具有纯正的品格。少年，我们让你接触诗歌、绘画、音乐，是为了让你的心灵填满高尚的情趣……不管世界潮流如何变化，但人的优秀品质却是永恒的：正直、勇敢、独立。”

　　我相信，我听时，她也在听。

　　我更相信，行为本身，才是真正的规矩，才是一种植根于内心的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