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个双目失明的老人,至于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姓王,我们都喊他王瞎子。
王瞎子有五十多岁年纪,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只有一个弟弟,因为在新中国成立前当过土匪被政府判往他地劳动改造去了,所以供养他的事便由生产队负责。
考虑到他生活的难处,生产队长便将他安排在炕烟叶的土楼子里居住。为了方便他吃水,生产队还特意在楼外贴墙根处打了一眼土井,他摸索着墙根可以自个儿打水。这不仅方便了王瞎子,也方便了全村的社员。由于他住的地方处于村子的最外面,距生产队的大田很近,很多干活的社员感到口渴的时候都要到他那里找水喝。
有一年麦收季节,我们五个小伙伴结伴在大田里拾麦,时至晌午,太阳白花花地照着,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我们口渴难耐,便相约去王瞎子的住处寻水喝。
将要走到王瞎子的住处时,其中一个叫国松的小伙伴忽然提议说:“我们讨水喝时莫声张,看看王瞎子是否能听到有人来。”他平日里最促狭,他的提议也很刺激,我们都高兴地答应了。
我们鱼贯而入,蹑手蹑脚的。坐在门外休闲的王瞎子似乎听到了动静,他伸着耳朵问:“谁?”我们忍住笑,一声不吭。
“是谁家的孩子?来喝水的吗?”他又问。看来他的听觉够灵敏的,连小孩子的脚步声都能听得出。我们一声不吭地进了屋。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水桶放在厨房的面板下,水瓢放在面板上。水是才提上来的,你们仔细着喝,莫喝多了,喝多了生水是要闹肚子的。”他絮絮叨叨的。我们不理他,寻着水瓢各自牛饮一气,然后往外走,只有国松一人落在最后面。在我们出门的时候,王瞎子又问:“你们四个都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还有一个没出来?”他的听力真好,竟然听出了我们的人数,甚至有一个人没出来他也知道!我们依然不搭理他,站在他的不远处等着国松走出来。
不过片刻的工夫,只见王瞎子的脸色大变,他破口大骂:“谁家的孩子这么孬种,喝了我的水还往水桶里撒尿!”他双手紧紧攥着一根竹竿,有七八尺长,一只耳朵朝向门口,一动不动的。我们听了都感到莫名其妙,也为小伙伴国松暗捏了一把汗。
不一会儿,国松出来了,他面露得意之色,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走到王瞎子面前还故意做了一个鬼脸。不等他闪过身去,王瞎子双手一提,将竹竿高高扬起,一竿子打下来,不偏不斜正打在国松的后脑勺上,疼得他双手捂头,拔腿便跑,边跑边喊:“王瞎子打人了!王瞎子打人了!”我们也跟着往外跑。
跑到比较安全的地方时,我们纷纷责备国松:“你怎么这么坏,竟然将尿撒在他的水桶里!”国松咧着嘴说:“我哪里会!我只不过是用瓢舀了一瓢水,从高处往水桶里一点一点地倒水而已,水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往水桶里撒尿一般。”
我们听了无不哈哈大笑,原来王瞎子也有听不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