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大哥打来电话说,他和嫂子拗不过娘,只好送娘上了去昆明的汽车,让我准时到车站接她。
一周前,我在电话里还劝娘,梦娟的预产期还早呢,过些日子您再来也不迟。可娘已一连几宿都睡不着觉了。她担心自己的儿媳妇,更对我这个儿子的应急能力持怀疑态度。
娘在乡下,与大哥一家生活。她退休后,村小学又把她聘请了去,算是代课老师。起初,我和大哥都不同意娘再去任教。可娘说,孩子们需要她,她离不开孩子们。以娘的脾气,她认准的事儿,谁也拦不住。来昆明前,娘给学校已物色好了老师,她打算来昆明当“专职保姆”。
下车时,娘给车站制造了一场小混乱。她带的一只家养乌鸡跑了,车站工作人员与一些乘客好一阵“围追堵截”,才将鸡逮住。我赶到时,娘正抱着鸡,喘着气向众人鞠躬致谢哩。
“娘,您把老家的宝贝也抱来了。”我嬉皮笑脸地说着来到娘跟前。
“臭小子,别贫嘴了,快帮娘拿行李!”娘说着俯身把鸡放回纸箱里。
娘第一次来昆明。我和妻子梦娟商议,在孩子出生前,抽空带娘好好转转。可娘不同意。她说,你俩一个整天上班,一个挺着个大肚子,那可不行,以后咱有的是机会。
我和梦娟一直觉得亏欠娘的太多。哪怕请她老人家吃顿大餐也行,那样我们心里会好受些,娘这大半生的精力多花在我身上了。从大学毕业到结婚买房,我不但没往家里寄一分钱,还花不少娘的工资和哥嫂的钱。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下午单位发了工资,一下班我就兴冲冲往家赶,刚进小区,见梦娟正挽着娘的胳膊散步。迎面走上去我激动地说:“今天我领工资了,咱们晚上下馆子去!”
“那可不行,咱家花钱的时候在后头呢,省着点吧,儿子!” 一惯节俭的娘第一个投了反对票。
“要不这样,咱去市场买些菜,让馆子里厨师给加工一下如何?”梦娟说着,向我使了个眼神。
“这个行,我和梦娟初上班那会儿,家里若来了客人,要下馆子吃饭,经常使这招,省钱又排场!”我极力附和着。
娘看看得意的我,又瞅瞅抚摸着肚子的梦娟,笑笑说:“看在我快出生的孙子面上,走,买菜下馆子去!”
“梦娟,你和娘去买菜,我先给楼下的张记面馆打个招呼。”说罢,我便向面馆走去。
在我与面馆老板说话间,梦娟同娘拎着鸡、鱼、青菜走进面馆。
张记面馆是河南老乡开的,店面不大,平时的顾客也多是北方人。
席间,娘很少说话,一个劲地往梦娟碗里夹菜。
“厨艺不错!”这是娘出了面馆的第一句话。“花多少钱?”这是娘的第二句话。
“不多,小鸡炖蘑菇的加工费是8块,清蒸鱼是5块,两个青菜是5块,不信您去问人家。”我忙说。其实这顿饭的加工费和服务费共260元。
“恁便宜,人家不亏吧?”娘有点不相信。
“这年头,谁做亏本买卖。”梦娟说。
3天后,梦娟顺利生下个大胖小子,这下可把娘乐坏了。她趁梦娟和孩子熟睡的时候,悄悄把养在阳台上的那只从老家带来的乌鸡,抱进了张记面馆。
“老板,麻烦你帮忙把这只鸡给俺炖了。”娘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对老板说:“儿媳妇给俺生了个大胖孙子!”
“生了,那您大喜呀!”老板祝贺道。
“平时,你给人家炖只鸡收8块钱,大娘我给你10块,你可得把鸡炖好喽。”娘边掏钱边嘱咐:“只要俺儿媳妇喝着上口,以后隔三差五的,大娘我常来。”
“好嘞!”老板应声,收了钱拿着鸡进了后厨。
第二天,面馆老板碰见我说:“兄弟,昨天你家大娘,在我这炖了只鸡,你家大喜,我也不忍扫大娘的兴。”
“怪不得,我爱人一直夸我娘炖的鸡汤好喝呢?谢谢你大哥,还差多少钱我给你补上。”我说着就去摸兜里的钱。
“这样吧,你再补10块钱,连大娘付的共20块,我少挣点儿。”老板很谦虚。
我把10块钱递给他说:“看来以后我娘还会麻烦你的。”
“只要大娘高兴,哥不嫌麻烦。”老板回答特别爽快。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被幸福和快乐充实着。而楼下的张记面馆,也从此多了位忠实的老年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