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土匪李老末率众突进豫东南时,得福被土匪拉去做了帮厨。一天早上,一个匪卒牵来一条大狗并嚷道:“得福,这是李司令的宝贝,你要把它当成自个儿的亲爹养,若是有个闪失,当心司令拿你的脑瓜子开瓢!”匪卒刚把狗拴好,又提醒得福:“记着每天带它出去逮野兔吃!”
这狗通体黑毛,膘满体壮,是李老末在军阀刘振华部当团长时,花十块大洋从日本人手中弄来的军犬。整整一上午,黑狗龇牙咧嘴狂吠不止,好在得福用一只活鸡喂熟了它。
接下来的日子里,得福在养狗的过程中,学会了给野兔下套,学会了在坟地里刨兔子的老窝。
后来,李老末在皖西小镇鲖城被冯玉祥部一举歼灭。得福侥幸逃回家中,那条黑狗也形影不离。
得福一家是佃户,猛然间家中多条吃肉的狗,家人一时无法接受,可得福舍不下它。一次得福带着黑狗捕猎,一天下来收获六只野兔,三只野鸡。那天,得福一家像过年一样,开了大荤。
从此,领着黑狗到野外捕猎便成了得福正儿八经的事。
一日,得福的老东家招呼得福到客厅叙话。
“得福呀,咱家二太太已有些日子不能进食了,服了几十副药不见好转,郎中说,她患的是噎食症。”老东家说,“听人说拿死人用过的噎食罐熬药能治她的病。”
“俺也听说过。”得福附和着,“咱这里有个习惯,谁家有人得噎食病死了,料理后事时,都要用瓦罐装满饭菜随棺下葬,这是活人怕死者来世投胎时饿着。不过要用噎食罐,只有到坟里去挖!”
“今儿,我求你一件事。”老东家起身拱手作揖道。
“东家有事尽管吩咐。”得福忙起身还礼。
“你到外庄悄悄打听打听,谁家新葬了噎食的人,然后给我寻回一个噎食罐来。”老东家顿了一下又说,“事成之后,我赏你三块大洋。”
“这扒坟掘墓的事可干不得。”得福连连摇头。
“你小子,哪一天不扒人家的坟墓!”老东家有些生气。
“那都是挖藏在坟里的兔子,再说,事后我又给人家把土填上了。”得福忙解释。
“五块大洋!”老东家伸出五指说道,“你得念着二太太往日对你们的好,咱不能眼睁睁瞅着她死吧?”
“那成!”得福思索片刻,还是接了老东家的这份差事。
三天后,二太太服用了噎食罐熬的草药,病情有些好转。又过月余,她的病奇迹般痊愈了。老东家甚喜,便赏得福十块大洋。
得福盗噎食罐之事,不胫而走。
多年来,年富力强的得福帮人盗了很多噎食罐,可使用者像老东家的二太太那般幸运的几乎没有。
一九八九年冬,八十有六的得福被确诊患了食道癌,且已到晚期。从前,人们都把得福患的这种病叫噎食症。
冬至那天,已多日滴水未进的得福离开了人世。
下葬得福的时候,子女们以当地风俗也随棺埋进墓里一个盛满鸡鱼肉蛋的瓦罐子。
在整理得福的遗物时,子女们哪个也没料到,爹会在一个旧木箱里装满金银首饰。那些首饰多锈迹斑斑,有的还沾满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