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坦率地承认,当我端详着你的画册封面上“百松图”三个端庄遒劲的大字时,不由暗暗在心中思忖:画一百棵松树,会不会雷同,会不会单调、呆滞?当我翻完你的画册,担心消失了。这一棵棵松树,仿佛不是画在尺幅宣纸上,而是栽种在我的心田之中。
看得出,你笔下的松树,大多不是像“迎客”“黑虎”“凤凰”等等脍炙人口的名树,而是生长在人迹罕至处的无名松。它们当然赋有黄山松树所共有的美,每一株都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然而,此刻打动我的,不仅是它们奇特的外貌,更多的是它们内在的性格:它们立足于石壁之上,无畏地经受了风雨雷电的袭击,似乎在困难得无法生存的境地中,一年又一年,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顽强生长着,倔强地看着深邃的天空,指点着轻轻飘过的浮云。
请看,在一块巨石之上,居然立着一棵几丈高的松树。树根,紧扎在岩石之中,而裸露在石头外面的根须,像是青筋暴露的一根根手指,紧抓着石头不放。这松树能从干硬石头中吸取什么养料,才能长得这般茁壮和繁茂呢?
请看,这一棵松树。据说在几百年前遭到了一次雷击,躯干被劈去一半,剩下的一半据说也几乎烧焦。然而,奇迹就在这里出现了:遭到重重劫难的老松,竟然活了过来了,而且枝青叶绿、生机不衰。它的根部几乎全裸于土表,它侧卧的身影真像一条阅尽人间沧桑的卧龙。
请看,在这条窄窄的石缝之中,长出了两棵松树。它们盘根错节,互相缠绕、依傍,树干上的枝叶密密相交,宛若交颈的鸳鸯。是的,它们根植在这贫瘠的石缝之中,相依为命、互相支撑,毫不觉得对方妨碍了自己。人们大概为它们的情谊所感动,誉之为“团结松”。
你笔下的每一棵松树,都有一部可歌可泣的生命史,都在向人们诉说它们与大自然抗争的艰辛备尝的历程,都闪烁着一种品格、一种情操、一种美德……
噢,我记起你画百棵松图时的情景。从春天到冬天,只要有空,你就背着画夹,钻进冷寂得叫人毛骨悚然的山沟或者爬上令人胆颤心惊的石壁,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描画的对象。有多少顿午饭你忘了吃?有多少次树枝扯破了你的衣衫?去年秋天,我在黄山看到你黑瘦的面容时,曾大惑不解地问:“你对黄山那样熟悉,干嘛还这样辛劳?”你淡然一笑,说:“作为一个山水画家,我要通过笔下的山水景物,表达我对祖国对人民的爱,表达我对生活的理解和信念。”
当然,我望着你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那眼睛里,燃烧着一股激情。是的,看着你的《百松图》,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我们祖国的身影,人民的欢声笑语。
■刘忠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