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采访一位89岁的抗日女兵。我印象里的89岁老人，应该是耳聋眼花，涎水流到胸前，要么瘫痪在床，要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即使你使劲喊出“嫦娥二号”发射升空的声音，她仍会摇晃着头问“你说啥”。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89岁的老太太竟然耳不聋、眼不花、思路清晰、说话流利，上下楼自如，根本不用人扶。

　　老人出生于1927年，原籍河北省平山县。1942年参加工作，1956年调到鹿邑县，历任县妇联主任、县委委员、县医院副院长，1986年退休。抗战时期，她在家乡平山县当过儿童团长，参加过青年救国会、妇女救国会、“锄奸组”。她是日本在河北省平山县岗南村制造的骇人听闻的“岗南惨案”见证者。

　　“在岗南惨案中，我的父亲、两个堂哥被日本人杀害，二哥被日本人刺死后挖去双眼。”老人说。

　　老人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有工作，而且事业有成。老人的老伴早已去世，她现在跟着儿子一起生活。

　　我要问的东西全部问完后，与老人拉起了家常。老人说，她的丈夫已去世近20年。当年她在开展抗日工作时，与共同开展抗战工作的丈夫认识。19岁那年，她与丈夫结婚。丈夫复员后被分配到鹿邑工作。一听说要千里迢迢来到贫穷落后的鹿邑，当时她就不愿意了。结果，丈夫做通有关部门工作，上级部门根本没征求她的意见，一纸调令把她调到鹿邑。老人说到此事，一脸的笑容，好像对那“一纸调令”非常满意。在谈及她丈夫的工作生活时，她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刚才她谈以前抗日经历的严肃。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她回忆起丈夫时，一下子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其中一定包含了对丈夫的深深思念，也包含了与丈夫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满意。

　　我见过很多农村老人，夫妻两个，只要其中一个去世，往往另一个不两年便跟着去世。怎么解释，因为什么？

　　人固有一死，当一个人步入垂暮之年，生命进入倒计时，她回首这一生，有个人值得让她回忆，让她露出幸福的笑容，那么她是幸福的，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