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几场秋雨过后,天渐渐转凉了。一早一晚的斜风里,树叶活动起来,天幕的衬托下,看得见那叶背面了了的绿的脉络,像无数的彩蝴蝶落在那里,翩翩起舞;又像一位少妇,丰姿绰约的,作一个妩媚的笑。 按说,落叶是自然现象。我国北方地处北温带,每逢秋季,由于气温较低,雨水减少,使得植物的根部吸收作用降低,植物得到的水分与无机盐大减,从而不能正常地进行光合作用、呼吸作用和蒸腾作用等生理活动,如果继续保留叶,就会蒸腾出大量水分,威胁植物生存,所以,多余的叶子要落下来。当度过寒冷与干旱之后,新的叶片便会长出。
可是,多愁善感的文人联系自己的身世往往触景生情,由落叶生发出浓重的悲秋情愫。在滕王阁赴宴的王勃看着漫天尽染的秋叶,又看了看满座的陌生宾朋,一个游子的羁客伤感滚滚而来。他在《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中提笔写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孔绍安“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的真切心境,对于此时正美酒当口的王勃,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就在这群文人与落叶激烈地交织共鸣时,另一群文人则显得异常平静。他们生活最多的时间与地点就是逗留在自己的寓所,因而没有了故里归属的不解心结,在他们心里只放着淡泊,从不狂热也不诋毁游子世界里的天涯与自由,低调而高蹈地活着,与落叶相见不惊。比如五柳先生陶渊明听着头顶落叶的窸窣纷飞,在东篱下看了看此刻正气象勃发的南山,无比闲适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甚至还有一些诗人,以其旷达的胸怀盛赞落叶纷飞的秋,比如唐代诗人刘禹锡在他的《秋词》(其一)中写到:“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一代伟人毛泽东在他的《采桑子·重阳》中写道:“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当代作家贾平凹通过对叶的观察和对比,更有所悟。他在散文《落叶》里这样写道: “……到了深秋,叶子并不再长,反要一片一片落去变得赤裸裸的……唯有些嶙峋的骨。而且亦都僵硬,不再柔软婀娜,用手一折,就一节一节地断了下来。
“我觉得这很残酷,特意要去树下拣一片落叶,保留起来,以作往昔的回忆……
“来年的春上……我将历年收留的落叶拿出来,和这新叶比较,叶的轮廓是一样的。喔,叶子,你们认识吗,知道这一片是那一片的代替吗?或许就从一个叶柄眼里长上来,凋落的曾经那么悠悠地欢乐过,欢乐的也将要寂寂地凋落去。
“我忽然醒悟了,觉得我往日的哀叹大可不必,而且有十分的幼稚呢……欢乐到来,欢乐又归去,这正是天地间欢乐的内容;世间万物,正是寻求着这个内容,而各自完成着它的存在。”
至此,我们不难看出,春华秋实,潮涨潮落,盛衰枯荣,生老病死,都是难以抗拒的自然规律,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树之落叶也是如此。不管你悲秋也好颂秋也好都改变不了事物的结局,只不过“一切景语皆情语”,经文人骚客情感过滤了的景物自然增加了浓重的感情色彩。
秋还是秋,落叶还是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