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住在一幢古宅里,传说地下埋着宝藏,当然,没人能够找到,也可能根本没人去找过。但是整幢房子对我有了一种魅力……”在《小王子》的第二十四章,“我”和小王子在星空下的沙漠里行走,寻找一口水井。
茫茫宇宙、浩瀚人海,就像数以亿计的星体的排列组合一样充满了偶然性。这种偶然性,放在人生虚无的大背景下,显得如此脆弱和珍贵。正是在这些偶然性的随机排列中,我们与世界建立了物质联系与精神联系。物质联系也许随着永恒的运动而稍纵即逝,飘忽短暂,但精神联系,源自由生命的神圣性所唤起的敬畏之心,源自两个独行灵魂之间最深挚的呼唤与应答,具有一种特殊的持久性。它轻盈,轻盈到澄澈如水一目了然;它深沉,深沉到成为一种难以割舍的羁绊。
当悲喜交集的感触一次次让灵魂保持真实保持清醒;当心灵的一口水井变得空明澄澈,月光揉碎成一朵玫瑰花的倒影;当一切奔跑的意义被赋予了一个人、一朵花、一个神圣方向的名字;当内心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暖流喷薄而出,精神联系在此刻,肃穆而庄重地存在着。这种强烈的精神联系,构成了我生命中最真实与直接的情感体验。这是小王子与玫瑰的联系,是沙漠中行走的人与水井的联系,是孩子与古宅里的宝藏之间的联系。
生命哲学家奥伊肯说,在我们身上存在着一种内在的独立的精神生命,它独立于我们的身体及外在的活动,是它在寻求、体验和评价生活的意义,也是它在感到失落或充实。正因为精神生命的存在,我们拥有了感知这个本质世界的能力,我们有了坚定的信念与信仰。这种信仰,向我们启示了一个独立的内心世界,坚持了动机纯洁性本身的绝对价值,给生活注入一种高尚的严肃性,给心灵一种直接的精神历史。
小王子的信仰是他的玫瑰在另一颗星球上需要他的浇灌与呵护,他要对自己“驯化”的东西负责。沙漠中行进的人的信仰,是不远处一口水井安谧而纯净地存在着,照亮行者的心。尘世中的我们,时时遭受着权利、虚荣、占有、功名之类的东西侵蚀,需要一种信仰,它让灵魂时刻保持清醒,它是对人类精神价值的永恒追求。
只有深入骨髓的热爱才有矢志不渝的追求。我仿佛看到,小王子在星光下露出骄傲的神情,他的玫瑰就在这浩瀚星空中的其中一颗上。他是一名威风的骑士,捍卫着他对玫瑰的忠贞。他说“我为我的玫瑰付出了时间,才使我的玫瑰变得那么重要”,那一刻,玫瑰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追求。我仿佛看到,他闭着眼睛喝水,就像节日一般舒适愉快。这水远不只是一种饮料,它是披星戴月走了许多路才找到的,是在辘轳的歌声中,经过我双臂的努力得来的。它像是一件礼品慰藉着心田。在“我”和小王子在沙漠中艰难跋涉寻找一口水井的过程中,当荒谬感从现实的破碎中蹿出,是那句“水对心也是有作用的”使干渴变为清凉。对水的渴望,似一声悠长的呼唤,指引着前行的脚步。我仿佛看到,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荒原的荆棘丛中跌跌撞撞寻求理想,是对黎明的渴望,对海阔天空的渴望,推着我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