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门面多以铺著称,像粮米铺、杂货铺、铁器铺,老田的盐屋不知道是谁叫出来的。
想想也有道理,老田初到青龙镇,闹市的门面没一家转让,他便在镇子的尽头租了个带院的门面,院子后边便是突兀的李贯河堤岸。
盐是官盐,官定的重量,官定的价格。
当时青龙镇有很多店铺卖盐。
老田五十岁,一脸络腮胡子,平日里几乎没话。
但老田只卖盐,并且门口不设摊,想买盐掀帘子自己进屋。
距离青龙镇西南四百里,有一小县叫叶县,盛产食盐,因为暴利,走私者络绎不绝,但得逞者寥寥无几。
四百里外青龙镇风平浪静。
就有好奇者掀帘买盐,买回去又称了重量。
这一称就称出了老田的火红生意。
同样的盐,老田的盐比别人每包多出二两。
一斤多二两,十斤就多二斤。
日子不可常算。
别人以为老田搞错了,也没有人去提醒他。
但去盐屋的人多了起来。
后来青龙镇的铺面都不卖盐了,只老田一家挂着帘子卖。
这天来一群穿制服骑马的人,是县盐运稽查队的。
他们把老田的屋子翻个底掉也没有搜出一包私盐。
老田的目光很沉静,他没有一句话,双手垂立。
稽查队一无所获,风一样离去。
这几日是老田的夫人支应盐屋,没有人关注老田的去向。
但青龙镇窦员外的账房先生老闫来叶县会友,在城门外见到了老田。
老田一身重孝,赶辆骡车,车上拉一口棺材,棺材的口似乎没有盖严,散发着一股恶臭。
稽查拦下盘问,老田跪地上哭,说拉的是他暴毙的老爹。
有稽查敬业,捏着鼻子错开棺材盖子看,真看到一个烂了半边脸的散发着恶臭味的死人。
稽查打手势放行。
老闫和老田在青龙镇谋过一次面。那次是老田去找窦员外闲聊。
这次老闫留了个心眼,他骑着骡子不紧不慢地跟着。
老田回到青龙镇时天已蒙蒙亮。
老闫牵骡子躲在一边。
他看见老田搬着一个尸体埋进屋后李贯河的堤岸上。
岸边的左侧有一棵大杨树。
又一夜,老闫和窦府喂马的马夫挖出了那具尸体,尸体硬邦邦的,也没有腐尸味。
老闫伸手触摸,这分明是一座庙堂里的蜡像。
老闫不由得笑了。
老闫:好你个老田,官盐里面加私盐你都精到这分上了。别说青龙镇,就是康城县的盐铺都干不过你。
老闫的话被黑夜吞噬。
他眼前的盐屋静悄悄的。
老闫知道老田这时正沉浸在梦境里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