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创新靠“草根”  （第十讲）

　　■邹文生

　　[作品选讲]

　　咏史（其六）

　　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

　　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

　　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

　　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

　　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

　　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赏析]

　　本诗是《咏史》诗中的第六首，诗人左思借对荆轲的赞美，以抒发蔑视权贵的情怀。

　　“荆轲饮燕市，酒酣气益震”，开首两句直入诗题，写荆轲在燕的都市中饮酒，畅快淋漓，气势豪放不羁。“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高渐离击筑，荆轲高歌相和，旁若无人。“虽无壮士节”四句，针对荆轲的行为，发表自己的观点议论。荆轲即使没有壮士的气节，但仍然与众不同，有其特殊之处，傲骨天生，孤傲不凡，一点儿也不把那豪门望族放在眼里。“贵者虽自贵”四句，诗人由对荆轲的议论转而表现自己对人生的观点、看法。那些达官贵人虽认为他们天生高贵，却像尘埃一样渺小和可怜；那些寒微之士虽然出身贫贱，但他们的行为品格却重似千钧，永世受后人称道。

　　这首诗借古讽今，开篇以荆轲在燕市豪饮的生动形象展示了其壮志凌云、傲视四海、鄙夷权贵的精神，气势豪壮，刻画生动，别有一番风韵。诗中大量运用对比手法，在强烈的反差中，爱憎分明，突出了本诗的主题。

　　左思另有《招隐》诗两首，文笔流丽，其中“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两句，很受后人赞赏。

　　左思的《娇女诗》是我国文学史上的著名诗篇，诗中描写作者两个小女儿天真活泼、顽皮娇憨的神态，生动逼真，声态并作，就像一幅风俗画卷，语言朴素，感情真挚，对小女儿的疼爱之情跃然纸上，对后世诗人产生极大的影响。受左思《娇女诗》的影响，后世的陶渊明《责子》、杜甫《北征》、李商隐《骄儿诗》等诗，都是《娇女诗》影响下的杰作。

　　娇女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浓朱衍丹唇，黄吻澜漫赤。

　　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划。

　　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

　　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

　　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

　　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

　　举觯拟京兆，立的成复易。

　　玩弄眉颊间，剧兼机杼役。

　　从容好赵舞，延袖像飞翮。

　　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

　　顾眄屏风画，如见已指摘。

　　图画日尘暗，明义为隐颐。

　　驰骛翔园林，果下皆生摘。

　　红葩棳紫蒂，萍实骤抵掷。

　　贪华风雨中，倏忽数百适。

　　务蹑霜雪戏，重綦常累积。

　　并心注肴馔，端坐理盘槅。

　　翰墨戢闲案，相与数离逖。

　　动为垆钲屈，屣履任之适。

　　止为荼菽剧，吹嘘对鼎铄。

　　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

　　衣被皆重地，难与沉水碧。

　　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

　　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

　　[注释]

　　01.娇女：据《左棻墓志》记载，左思有两个女儿，长女名芳，字惠芳；次女名媛，字纨素。诗中的娇女，即左芳和左媛。02.皎皎：光彩的样子。白皙：面皮白净。03.清历：清楚利落。04.广额：宽广的额头。晋时女子习尚广额。连璧：即双璧，形容双耳的白润。这两句是说鬓发覆盖着广额，双耳像一对玉璧那样圆润。05.明朝：犹清早。黛：画眉膏，墨绿色。类扫迹：像扫帚扫的一样。形容天真烂漫，随意涂抹。这两句是说早晨在打扮台前画眉，把眉毛画得像扫帚扫的一样。06.浓朱：即口红。衍：染。丹唇：即朱唇。黄吻：即黄口。本指小孩，这里指小孩的嘴唇。吻：唇两边。澜漫：淋漓的样子。这两句是说嘴唇用口红涂抹得一片赤红。07.连琐：犹连环，说话语如贯珠，清脆悦耳。“忿速乃明划”疑是当时口语，大意是纨素发脾气时说话又急又快。08.握笔：执笔。利：贪爱。彤管：红漆管的笔，古代史官所用。篆刻：指写字。益：进步。意思是说：纨素喜欢用好笔写字，但要求不要太高，因为她写字不过是游戏。09.绨：粗厚光滑的丝织品，常用来作书套。素：白绢，用来书写。矜：自诩。这两句是说：纨素因为喜爱绨和素而翻书，一有所得便向人炫耀。10.粲（càn）：美好貌。11.轻妆：淡妆。纺绩：纺纱织布，续麻为缕叫绩。12.觯（zhì）：当作为“觚”，一种写字用的笔。京兆：张敞，在汉宣帝时任京兆尹。“张敞画眉”之典故在我国广为传诵。拟京兆：模仿张敞画眉。13.的：古时女子面额的装饰，用朱色点成。成复易：点额屡成屡改。这两句是说：惠芳握笔模仿张敞的样子画眉，画成了又涂了重画。 14.颊：嘴巴。剧：疾速。兼：倍。机杼：纺织机。这两句是说：惠芳化妆时的紧张情况，倍于纺绩工作。15.赵舞：古代赵国的舞蹈。延袖：展袖。翮：鸟羽的茎，今所谓翎管。飞翮：翱翔的鸟翼。这两句是说：惠芳喜好舒缓的赵舞，展开两只长袖就像翱翔的鸟翼。16.柱：琴瑟上架弦的木柱。襞（bì）：折叠。这两句是说：惠芳又喜好弦乐，当她松紧琴瑟弦轴的时候，便漫不经心地把文史书籍都卷折起来。17.屏风画：屏风上的绘画。如见：仿佛看见，看得还不真切。指摘：指点批评。这两句是说：她对屏风上的绘画，还未看清楚就随便批评指责。18.图画：指屏风上的画。尘暗：为尘土所蒙蔽。明义：明显的意义。隐颐：幽深难见。这两句是说：屏风上的画，日久为灰尘所蔽，明显的意义也隐晦难知。19.骛：乱跑。果下：指果实下垂。这两句是说：纨素和惠芳二人在园林中乱跑，把未成熟的果实都摘下来。20.红葩：红花。蒂：花和枝茎相连的地方。萍实：是一种果实。据《孔子家语·致思》记载：楚昭王渡江，见江中有一物，大如斗，圆而赤。昭王得到后，派人往问孔子，孔子说：“此萍实也，惟伯者为能获焉。”骤：频繁。抵掷：投掷。这两句是说：姊妹二人在萍实还未成熟的时候，就连托摘下来，互相投掷玩耍。21.华：通“花”。贪华：喜爱花朵。倏忽（shū hū）：行动迅速。这两句是说：她们由于喜爱园中的花，风雨中也跑去看几百次。22.蹑：踏。重：复。綦（qí）：鞋带。这两句是说：她们一定要到外面去踏雪游戏，为了防止鞋子脱落，便把鞋上横七竖八地系上很多绦带。23.并心：专心。肴馔：熟食的鱼肉叫肴，酒、牲、脯醢总名叫馔。槅（gé）：盛食物的器具。这两句是说：她俩专心地注视着肴馔，端坐着吃盘中食物。24.戢（jí）：收藏。闲：一作“函”，书函（盒）。案：书案（桌）。离逖（lí tì）：亦作“离逷”，远远离开。这两句是说：她们把笔墨放在匣子里或案头上，一旦丢开就很多天不去动用。25.“动为垆钲屈”句：钲（zhēng）：古代打击乐器，铜制，其形状与小型的钟相似，可执柄敲击。屈：弯腰。屣(xǐ)履：拖着鞋。这两句是说：她俩性急，鞋还未穿好，拖着就往外跑，不留神脚往往被垆钲碰破。26.“止为荼菽剧”句：荼：苦菜。菽：豆类。荼和菽都是古人喜爱煮食的饮料。剧：急速。鼎：三足两耳烹饪之器具。这两句是说：她们心中为煎茶汤不熟而着急，因此对着鼎铄不停地吹。27.阿锡：细布，指惠芳、纨素所穿的细布衣裳。“烟熏染阿锡”句，意思是说：由于她二人经常在垆灶底下吹火，白色衣袖被油烟熏黑了。28.重地：质地，犹今言“底子”。水碧：“碧水”的倒文。这两句是说：衣上花纹底子由于受到油污烟熏，搞成了不止一种颜色，难以浸水洗濯干净。29.“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两句意思是说：对她俩的孩子脾气放任惯了，大人稍加督责，她们就接受不了，认为是一种耻辱。30.瞥：见。当与杖：应当挨打。这两句是说：她俩闻大人要打骂她们，便对着墙壁抹起眼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