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撕破了青龙镇的黎明。
街上的门市有的已经开张。
大老任的茶铺飘荡着桔红色的炉火极是醒目。
枪声响时,烧酒坊的朱掌柜正在用木棍在酒缸里搅料。
灯光将他瘦小的身子映在墙上显得极其高大。
有沉重而惶急的脚步从院后李贯河大堤蹿过。
一个细微的响声惊住了朱掌柜。
他知道有人进了后院的发酵池。
发酵池堆满厚厚的稻壳,那是他让脚行从汉口运来的酿酒料。
朱掌柜轻轻拉开后门。
天已彻底亮了。
一个穿着黑棉袄,腰系麻绳的人栽倒在发酵池里。
朱掌柜没敢多想,他掂起挂在后门左上角的淋酒杆,填在那人嘴里,然后拢起稻壳,将整个人埋进稻壳里。
朱掌柜是个做事仔细的人,他又掂起扫帚,将六个发酵池的稻壳拢成一个模样,再将头伸到矮墙外睃了一眼,这一眼又惊了他,视线里有几片带血迹的杨树叶,他赶忙翻过墙,将树叶扔到了河边。
朱掌柜收拾好残局,妻子也做好了早饭。因为有心事,朱掌柜的饭吃得很恍惚。
朱妻:今天上午你得看门市,街东卖杂货的李婶请我去套被子。
朱掌柜:不能推辞吗?
朱妻:傻子,人家是嫁闺女套被子,不兴换人的。
朱掌柜:中,那你去吧。
这时保长的铜锣响了。
保长:各位老少爷们,掌柜,乡贤,今早有个共产党的交通员在镇北中枪了,县保安队秦队长来镇上追击,有发现报告者奖钢洋五块,亲自捉拿归案者奖十块。
整个上午朱掌柜都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妻子回来了。
朱掌柜:你坐柜台,我歇歇。
朱妻:你不吃饭了?
朱掌柜:晚会儿,晚会儿。
朱掌柜隔着后门朝发酵池里看。
他看见保长陪着两个斜挎驳壳枪的人站在发酵池外的河堤上。
挎枪人:血迹到这儿断了。
保长:会不会从这儿跳河了?
身影消失,估计他是下河了。
这时,发酵池里的稻壳动了一下。朱掌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几个人走上岸。
保长手里掂着几片杨树叶。
秦队长:这一片河湾浅,估计他是逃到河对岸的赵庄去了,辛苦你了保长,我们得赶紧去赵庄,就此别过。
挎枪人惶急地吹哨子。
堤岸上终于静了下来。
掌灯时分,朱掌柜让妻子帮着把人弄进了屋。
两口子都能听到各自的心跳。
交通员轻哼了一声。
朱掌柜打手势支走妻子,他脱掉已经昏迷的交通员的棉袄,枪口在左肩上,血已经凝成了一块,身子明显在发烧。
朱掌柜犹豫片刻,走到正房梁头下,挪开盖着的方砖。
妻子拦住他。
妻子:传了几代的酒头,你动了,破了祖传的规矩,以后咱的酒坊坏了窖咋办?
朱掌柜手没停。
他端出那只藏了几代的酒瓮。
在他启开瓮盖的瞬间,身子差点摔倒。
那一晚青龙镇的狗都停住了吠声,它们被烧酒坊的酒头熏醉了。
朱掌柜给交通员嘴里塞个木棍,然后用剪刀挖出了子弹,好在伤口浅,加上朱掌柜酒头的浓烈,交通员还是疼得昏迷了。
天明,交通员醒了。
此时,朱掌柜正对着盖了盖,封了砖的酒瓮跪拜行礼。
朱掌柜:先祖啊,我不是私自喝酒头坏规矩,实在是人命关天呐。我是救人,啥事有救人要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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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郭怡晨E-mail/zkwbgyc@sina.com
2017年4月2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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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民间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