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刚过,火一般的季风吹过豫东平原,热浪滚滚。无际的麦田在初夏的骄阳下,渐渐由绿变黄。每到此时,我第一次参加收割小麦时的情景,就会浮现眼前。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慈祥的母亲离开了我们。当我们尚未从痛苦之中解脱时,麦子成熟了。由于家中缺少劳力,我和大哥请了假,回家助收。
家里,父亲已造好了场。簇新的叉子扫帚扬场锨摆满院子,几把磨得锋利的镰刀挂在窗台上,闪着寒光。父亲说,明天就要开镰了。
翌日,天刚亮,我们就起了床。拉了架子车,扛了叉子,拿着镰刀,带着水壶,顶着晨露就出发了。路上,老少爷们儿见了,笑着说:“你俩是干部,会割麦吗?别把手磨了泡。”
哥和我笑着说:“不会割,学呗。”
麦田里,金黄色的小麦在晨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声。我感到兴奋,也有些害怕。毕竟是第一次割麦啊。哥是当兵的出身,还好些。我一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人,一次麦也没割过呀。
“没割过麦吧?看我的!人家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父亲拿过一把镰刀,走到麦垄前,弯下腰,用左手拨开一垄麦子,右手的镰刀紧贴地面平展着伸出去,使劲往后一拉、一带,一垄麦子从根部被齐齐割断,父亲顺势将麦子放在身后。我和哥在后面慢慢地模仿着,一会儿就会了。果然“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
先时劲头十足,麦子一会儿就撂倒一大片。后来麦锈和着汗水打在脸上,成了花胡脸。麦芒将两条胳膊扎得通红,太阳一照,火辣辣的,且腰酸腿疼,直不起腰来。但是,想到我家有那么多麦子需要收割,我俩咬牙坚持了下来。
黄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我俩终于将这块两亩地的麦子割完了。相邻的朱大嫂见了,啧啧称奇:“别小看他哥儿俩,比我们娘儿们割得还快!”
在老家,割麦是妇女的事情。男人负责拉麦、打麦、扬场。妇女们割麦,一边割麦,一边拉着闲篇儿,从容地割。而我们不行,我们的假期有限。
麦子全部进场时,已是满天星辰。我感觉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一点儿也不想动。这地上真舒服啊,凉津津的。当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小麦助收持续有十来年的时间。那段时间里,我才知道,我村的小麦在生产队时产量只有百十斤,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小麦产量连年攀升,现已达一千多斤。随着机械化程度提高,收麦的劳动强度逐步减小。原来要月把时间才能结束的麦季,现在只几天就轻松地结束了。这样,农民就有大把的时间空下来用来打工。打工成了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
每年小麦成熟季节,我看到隆隆驰过的收割机就知道,又该收麦了。但是,自从父亲把家里的地交给弟弟以后,我们就不回家助收小麦了。弟弟说现在收麦很简单,在收割机隆隆驶过的时候,收麦的过程就完成了。收麦,已成为我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