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大凡周口街道名称的由来,不管是正式命名,抑或约定俗成,多与这个街的人文地理、区域特色息息相关。而牲口市街名的来历,便与此区域所在的牲口交易市场密不可分。诸如皮坊街、油坊街、花井台、榆树园等街名不胜枚举,亦大抵如此,无一例外。
虽星移斗转,时过境迁,但老宅老街与我似乎总有种隐约难以割舍的情缘,是我情牵梦绕的地方。闭目沉思,遥想当年,仿佛又回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峥嵘岁月……
信步走进当时的牲口交易市场,但见近千米长的道路两边的便道上,碗口粗的拴马木桩像哨兵似的林立,只不过由于年代的久远,木桩业已被牲口磨蹭得油光发亮,而林立的木桩上拴满了待交易的牛马,极目远望蔚为壮观。市场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马嘶驴鸣,车水马龙,好一派盛世祥和繁荣昌盛的喜人景象。
满街牲口把式大多是深谙此道的六十岁左右的农夫,其衣着朴实无华。他们身着或黑或蓝的对襟粗布褂子、大裆裤子,无论冬夏、穿着厚薄,皆不用扣扣子,他们的上衣扣子永远都是摆设装饰,上衣对折用带子一束,烟袋锅子别在其间,肩上多半还要搭上个褡裢,头戴草帽,或干脆系个粗布头巾,足蹬圆口步鞋,典型的北方农民的装扮作派。
只见他们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围着牲口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讨价还价,先看毛色是否光滑,体型是否健壮肥硕,多半还要掰开嘴看牙口,据说能看出牲口年岁几何。有的让吃饱的驴满地打滚,而驴慑于鞭威,只好任主人摆布,似训练有素,不时在地上滚来滚去,以示体健无恙。有的老牛和牛犊一起卖,只见牛犊在老牛身下吮吸乳汁,老牛深情回首舐犊,舐犊情深之境界在此演绎得淋漓尽致,画面场景,温馨感人。更有的牲口客,背剪着手,牵引着牲口在那拥挤的路上倘佯,以招揽顾主,一幅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模样。不一而足,千姿百态,精彩纷呈。
而道路两侧,与之相关的配套产业也应运而生,应有尽有。分别设有兽医站、车马玩具场、干店、茶馆、饭馆、牲口行务所。干店主要是为南来北往的牲口客准备的打尖儿落脚的地方,极其简陋,几乎无啥设施,甚至连铺盖也是自带的,仅仅提供个遮风挡雨的场所,多半是打个地铺而已,和现在的旅馆酒店无论如何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颇有些将就对付的意味。
这里的牲口交易员大都是深谙业务的五六十岁的长者。他们本着和气生财的理念,力促牲口买卖交易成功。这也是其职责所系。他们手执皮鞭在市场内来回穿梭,看似悠闲,实则是以敏锐的眼光洞悉一切,捕捉商机,时刻关注买卖双方的动态,交易成功的要收取一定的中介费,否则分文不取,比例具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时候的周口牲口交易市场盛极一时,异常火爆。究其因不外乎当时农业生产力水平低下,机械化程度不高,牛马在农业生产中举足轻重,是农民不可缺少的得力助手,多用来耕田、打场、拉磨、牵引车辆。而牛则被冠以“耕牛”的称呼,是不能随意屠宰的,农民视其为宠物似的养着,不像现在其已伦为餐桌佳肴。当时用不着的或多余的牛马,只能用来交易,互通有无。基于此,衍生了那时期波澜壮阔的行情。其辐射周边地市,乃至相邻的山东、安徽等省份。买卖牲口者慕名而来,满意而归。当时周口的牲口交易市场极享盛誉,名满神州。
那时的牲口交易员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使我景仰的武术前辈马洪章老先生,其就在干店所在的大院内落脚,年纪已近古稀,饱经岁月沧桑的古铜色脸上,留个山羊胡,看上去慈眉善目,令人有亲近感。在闲暇之时,收徒授艺,多是附近的青少年。我曾多次目睹其率徒在市场旁边表演武功,打起拳来,沉稳刚健,龙骧虎步。尤其舞起九节鞭来,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令人拍案叫绝,我时常看得如痴如醉。
我年少时在老宅度过十多年美好时光。无数次走过牲口市街,时值牲口交易市场繁荣鼎盛的黄金年月,我也算见证了它的辉煌。那时期,周口的沙颍河航运、牲口交易市场都极负盛名,也是当时周口赖以骄傲的名片。只不过后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牲口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渐渐失去,相应的牲口交易市场也日渐没落,失去光环辉煌不再,以至日暮途穷,销声匿迹。但其作为一段历史将会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