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月,22岁的梁俊就在北京“漂”满一年了。他算了一笔账:每月房租2700元,自己试用期拿到手的工资大约4700元,这意味着,他每个月要把工资的57.4%交给房东。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他着实吓了一跳。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就把攒钱的念头抹掉了。”梁俊说,每月收入勉强够花,今年“双11”花90多元给妈妈买了个养生壶,就再也没买什么了。
梁俊是8月份通过中介租了房子,正值租房的旺季,租金高,房源紧。他的工作单位在东二环,于是他对着地图仔仔细细看了半圈,北京城北、东、南都在考虑范围内,特别是通州区、地铁八通线沿线、回龙观、宋家庄这些房租“洼地”。
他发现,即使在离单位1个多小时地铁的北五环外,一间15平方米的次卧,每月也要2300元左右。像大多数刚入职的毕业生一样,他开启了“地毯式”找房模式,每天不停地刷找房App,最后租下了现在的房子——东二环边上,步行10分钟到单位,两居室被隔成三居,他住阴面的次卧,10平方米左右,他觉得蛮好。
花一半多的工资来租房,奢侈吗?在梁俊看来,在单位周边租房,每个月比住远一点儿的房子多花四五百元,但是“节省下的交通和时间成本远不止四五百”。工作后,他保留了上大学看电影、买书的习惯,但也不得不放弃收集动漫周边、创意产品的爱好。他觉得自己上学时几乎不会考虑经济成本,但现在不得不考虑。“偶尔也会和朋友聚会,一个月一两次吧。”
“上班之后没有看过演出,现在都不会关注。我在西安上的大学,还看过680块一张票的新年音乐会。”梁俊打算,如果手头资金充足,他去学一些工作需要的技能,比如日语、拍摄、影片的后期制作等。
“有时候会想,要工作几年生活才能有改观呢?”梁俊在微信聊天中发了一个带泪珠的笑脸表情和一句“totally no idea(完全不知道)”。
“现在每个月2350块,占工资的47%,是不是太惨了?”说起自己的房租,张妮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
张妮2015年6月从香港城市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来到了北京。一个多月前,在东五环的一间次卧里,她放下了自己的行李。这是她在北京的第三次搬家。她掰着手指介绍一年半的“折腾”:第一套,两居室,自己的屋子不到10平方米,一个月2600元,因为在实习期,是家里给付的房租;第二套,两居室,自己的房间15平方米,一个月2500元,但是离单位远;这套刚搬进来的,三居室,有两个卫生间,房间10平方米。
张妮找的房子离地铁近,步行只要3分钟,距单位两站地。她算过,从出房门到单位门口,一共半小时。她找房子的原则很清晰:每月不超过2500元,使用公用卫生间的人少于3个,挨着地铁站。
在张妮的周围,不乏两人合租一间屋子的情况,但是她几乎“没有考虑过”。她觉得陌生人住一间屋会尴尬,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跟朋友合租可以考虑,但不是第一选择。“还是有些私密性的考虑,毕竟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希望有私人空间。”
张妮的单位提供每年6000元租金的青年公寓,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单位在北三环,但公寓在南边的大兴,地铁倒公交,上班往返需要4个多小时。她觉得远,而且需要“排队”,她们这年入职的还没有人能排上。她最羡慕的是在另一家媒体工作的男同学,他和张妮几乎同时入职,但3个月后,同学的单位提供了宿舍,让他的房租占工资比例,从原本的三分之一,陡然降到不足三十分之一了。
和梁俊比起来,同在北京打拼的曾甜甜手头宽裕。这个本科就读于国内一所“985工程”重点高校的女生,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后到北京一家央企工作,每个月租房开支2400元,占工资的20%~25%。
在她看来,住的条件“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工作状态、工作效率和未来赚钱的能力”,所以租房花销高一点儿还能接受。
曾甜甜租的房子在东三环,三家人合租,步行上班20分钟左右。在这个9平方米的房间里,她笑称“不用穿拖鞋”。“因为在床头坐着,坐上床,转个身,就到门口了。”她说,房间里一床、一桌、一衣柜,其余空间连摆个衣架都不够。
她笑称,“虽然我租的房子小,但是我们‘辈分’高。”这套房子建于20世纪70年代,整套房子大约40平方米,被隔成3个卧室。除了曾甜甜住的屋子,另两个分别是10平方米和13平方米。“客厅就是一个走廊,厕所加厨房大约有5平方米。”她坦陈,自己的收入在刚入职的同事中算比较高的,她所在的单位,毕业生刚进来时的薪资是五六千元。租房前,她也咨询过周围的同事,他们大都会选择合租,房租在两千多元,很少有超过3000元的。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接受。对于北京的高房价,她表示已有心理预期。
23岁的陈雪有“合租一张床”的经历。她和两个朋友在北五环租了一个开间,一共3200元,平摊下来每人1000元出头。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双人床,陈雪觉得也没什么不方便,三个姑娘叽叽喳喳聊得来,周末一起逛街。这样的租房模式下,她的租房开销大概占工资的四分之一。陈雪羡慕那些单位在“偏远”地区的朋友,她举例,自己的一个闺蜜在“北京的西南角儿上”住,租套两居室2000元左右。
毕业一年的研究生李蕾现在在广州一家公司做房企研究,今年上半年,她和男朋友在佛山买了房子。每个月租房花去工资的15%,剩下的钱一部分用于还房贷,一部分用于日常开销。她觉得相较于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的房价压力小一些。“等房子交房后,搭地铁50分钟可以到单位,感觉也可以接受。而且以后肯定会升值。”
李一苇是在去年年初离开北京的。那时面临大学毕业的他选择回到家乡广西,进了一家不错的出版社。他所在的城市,市中心两居室租金1000元~1400元。他现在在“绝对的市中心”,和朋友合租了一套两居室,一共1000元。他每个月拿出工资的10%就足够支付房租了。
“步行上班不到5分钟,是不是特幸福?”李一苇不无炫耀地和仍在北京的朋友讲。他还能记起在北京实习时挤八通线的场景,还记得自己租了一套三居室里最小的一间,月租金1500元。
李一苇是当年班里50个学生中,唯一一个“闯北京”的人,同学们羡慕他的经历和生活。“如果选择留在北京,有时候不就像等待戈多一样在坚持等待着一些什么吗?但是又总会觉得自己的等待是荒诞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只能总是在精神上鼓励自己。别人也跟你说,过几年会好的,可是,有些东西可能永远都等不来。”
2015年春节,李一苇从北京回家的心情格外复杂。回家前一晚,他在住处留了很多自拍照。那时候,他“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而现在他确定,应该再也不回来了。“我已经不再向往长期呆在北京了,但是会偶尔想去玩一趟,比如出差如果是去北京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
北京这座城市,在他看来,是一个“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丰富和充实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让他“没有安全感”的地方。(文中受访者为化名)(马宇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