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嘀……”水莲嫂的手机响了。水莲嫂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划拉两下，手机里传来兴高采烈的声音。奶奶，今天是“八一”建军节，我在北疆的大兴安岭上，给您唱支歌吧！水莲嫂说， 好的，你唱吧。孙子说，我唱支《乌苏里船歌》：“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舱……”孙子说，奶奶，我打过电话，就不再给您写信了。水莲嫂说，千万别写信了，送信的七八天还不来一次哩！

“嘀嘀嘀……嘀嘀嘀……”水莲嫂的手机响了。水莲嫂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划拉两下，手机里传来欢天喜地的声音。奶奶，今天是“八一”建军节，我在南疆的老山顶上，给您唱支歌吧！水莲嫂说，好的，你唱吧。孙子说，我唱支《我爱老山兰》：“我爱你呀老山兰，顽强的生命倍受摧残；墨绿的叶片熏满了硝烟，芳香的花朵开得更鲜艳……”孙子说，奶奶，我打过电话，就不再给您写信了。水莲嫂说，千万别写信了， 送信的七八天还不来一次哩！

鸿雁传书，这是我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个著名的成语故事。说的是，汉朝时期，苏武出使匈奴，被匈奴的单于流放北海放羊。十年后，汉朝与匈奴和亲，但单于仍不让苏武回汉，还编造谣言说苏武已死。而与苏武一起出使匈奴的常惠，把苏武的情况密告汉使，并设下巧计，让汉使对单于说，汉朝皇帝打猎时，射得一雁，雁足上绑有书信一封，说苏武正在一个沼泽地里放羊。单于听后，只好让苏武回汉。后来，人们就用鸿雁比喻书信或传递书信的人。不过，虽然鸿雁传书已成为千古佳话，但鸿雁要真的传书，还是很难很难的。水莲嫂尤其体悟到，在偏僻、贫穷、落后的农村，人们寄信、收信更是难上加难。

水莲嫂记得，在成立高级社那年，她小学毕业考初中，在学校考完以后，同学们就各自回家等待录取通知书。谁接到了通知书，谁就去上学。凡是没有接到通知书的，啥话不说，就下地干农活去了。那时候，不知是人傻还是人文明，既不知道问问自己为什么没考上，也不知道找人走后门“加塞”去上学，他们完全相信一纸录取通知书。水莲嫂没有考上学，天天在地里挥汗如雨。一天，她村一位叫“烟姐”的初中二年级学生告诉她，她考上初中了，名单已分到一年级二班。她到学校一看，真的，大红榜上写得清清楚楚。她为什么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呢？后来有人说，曾在高级社办公室里见到一封信，信里有一张录取通知书，至于通知书到哪里去了，却不得而知。几十年来，在农村，一般的平信，邮递员从来不送到家，要不丢失那就不正常了。要不是“烟姐”告诉她考上了初中，水莲嫂也许要遗憾终生。

水莲嫂还曾听婆婆讲到公公的一封信。婆婆生下儿子不久，公公参加了部队，奔向东北辽沈战场。在攻打锦州的战斗中，公公任副连长，率领尖刀排炸开城墙缺口，为大部队攻城打开了通道。在城中激战时，公公又连续炸掉敌人的三个碉堡，为锦州的解放作出了重要贡献，上级为他记了一大功。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公公随大部队开赴前线。在安坪里战斗中，公公晋升为连长，率领连队阻击逃跑的敌军一个营。经过两天的浴血奋战，撑到大部队赶到全歼了敌军，公公又立了一大功。抗美援朝结束后，黄村新入伍的三位青年战士光荣回乡，而公公却没有消息。后来，上级派人通知婆婆，公公牺牲在了朝鲜战场。半年后，婆婆意外收到公公牺牲前寄来的一封信。信里有一张公公的半身照片和一张烟盒纸，纸上只写了一句话：“让儿子接过我的枪，奋勇前进！”婆婆捧着这封迟来的信，哭得死去活来。

水莲嫂的丈夫真的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参军一走，转眼就是七八年，期间也只回来探过几次家。小儿子已经四岁，很少与当兵的爸爸在一起。小儿子见了爸爸，总是躲着跑，说，他不是爸爸，他是解放军叔叔。婆婆离世后，家里就剩水莲嫂领着小儿子过日子。在这漫长的日子里，水莲嫂和丈夫只好鸿雁传书，用书信诉说心中的思念、忧愁和憧憬。不过，鸿雁传书阻隔多啊！

一次，水莲嫂已经半年未给丈夫写信了。当她把信写好，却送不走。公社邮政所在清庄集上，离黄村三里远。小儿子离不开妈妈，也要跟着妈妈一起去送信。水莲嫂说，给你个镢头、铲子，刨土玩吧，等妈妈回来，给你买个烧饼夹肉。当水莲嫂送过信飞奔回到家，后怕得泪流满面，小儿子万一用镢头、铲子砍到了手咋办呢！不过，小儿子也实在没有什么玩具可玩！

水莲嫂送信上清庄集，收信也上清庄集。邮政所的人说，一个村里一两封信，不值当送。来了水莲嫂的信，邮政所的人就让人捎话，让水莲嫂去拿信。而水莲嫂每次去送信、拿信，都紧张得像参加一场激烈的战斗。

农村人，送信难，收信也难。水莲嫂说，我有手机了，“送信”“收信”不再难。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