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7月03日
第06版:沙颍文艺 PDF版

我的高考季

顾玉杰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今年全国高考又重回七月上旬。这个火热的季节,对参加过高考的人来说,都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经历过两个高考季。1982年,我从镇中心初中考入鹿邑县高中,开始了一个农村学生鱼跃龙门、抢过独木桥的人生转折。

人生之旅有很多偶然,也有水到渠成、柳暗花明的自然逻辑,至少对我这个60后农村学生来说是这样的。我在小学是没有理想的,上学就是为了识字,不当文盲和“睁眼瞎”。父母大抵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对我的未来没有规划,也不奢望将来我能考上大学。1979年,我小学升初中还要考试,不像现在九年义务教育“连盘端”,这时同村不少小伙伴辍学了。初中三年,我学习也做出很努力的样子,但数理化一塌糊涂,到快毕业时,考高中对我来说还是一片混沌。那年,镇上来了个刻印章的小青年,租赁我家的房子。他印章字刻得非常好,我对此十分着迷,一度产生了跟他当学徒、将来做个印匠的想法。这时,校长给毕业班的学生传达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初中生今年可以考小中专了,说白了,考上了就能吃“商品粮”,转成城镇户口,就是国家干部了。我已记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邻村几个尖子生可能挺兴奋的,他们成绩好,考上的希望也大。我对中招考试还有点印象。物理化学生物三门课一张卷,100分,我大概考了不到40分,主要还是生物得分,物理题基本没做。成绩揭榜后,班里的尖子生都被小中专录取了,托他们的福,我的分数挂上了高中录取线。就这样,我在严重偏科中跨进了高中大门。

高中一年级,我基本上是在惶恐中度过的,因为那时一直有种说法,高考文理不再分科,如果这样,我考大学肯定没戏了。我已提前放弃物理和化学,心想既然学不会就别浪费时间了,数学不能丢,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拣容易的掌握。二年级分科,我如愿成了文科生,悬着的心放下了。在高中,一般老师学生都认为,理科生才是高考的正规部队,文科生要么偏科,要么各科都是短板,是逼上梁山一族、高考中的游击力量,他们与其说拼的是成绩,不如说拼的是运气和技巧。对这种说法,我大致认可,因为我偏科,无路可走,只有开足马力,在偏科的路上狂奔到底。我凭借超强的记忆力,文科各科成绩在两个文科班都名列前茅。

1985年夏,是我的第一个高考季。那时,高考实行预选,不少应届高中毕业生在预选中出局,连正规高考试卷都没能见到。现在来看,高考预选对考生是不公平的,一些预选中被淘汰的学生,常常拿着当年的高考试卷,说我能得多少多少分,言外之意是他们如若能参加高考还是有机会的。这一年,我通过了预选,参加高考,考场上的一个情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考数学时,是我当时的高中校长孙宝龙监考,交卷时间快到了,他踱到我的桌前。孙校长不认识我,他很幽默,提醒我说:“马上要打铃了,你还留那么多‘旱乏地’咋办?”他说的“旱乏地”,是豫东对大田摞荒的俗称,形容我数学卷子后面的大题都没做,还一片空白。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很快交卷了。

这年高考成绩公布,数学总分120分,我考了49分。我的高考成绩距离中专最低投档线差了5分。也就是说,我落榜了。然而,我没有懊恼,根据我的实力,也就是冲击个中专。套用现在的流行语就是,当年的我用尽洪荒之力,拼命用文科成绩来填补数学造成的亏空,无奈还是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这时,我又撞到一个峰回路转的机会。当年,周口师范专科学校降低分数线,在周口各县市录取一批定向委托代培生,我在其中,条件是录取学生年交纳委托代培费一千元(后来实际交费降为五百元)。当时,这样的学费对农村学生来说不是小数,爷爷准备把家里的一头牛卖了,供我上学。我考虑再三,对爷爷说,别卖牛了,我复读一年,咋说也比今年的考分高吧。就这样,我没去报到,回到高中开始复读。听后来周口师范毕业的同县同学说,班主任点了半学期我的名字。

复读的时光是紧张、艰苦的,一个大教室一百多人,班里天天嗡嗡响,我们的教室与应届生所在的教学楼隔得远远的。那一年,我集中精力主攻数学,兼顾其他各科。我把函数公式用胶水贴在课桌上,几乎天天在做数学题,这也就是常说的题海战术吧。慢慢地我居然摸到了数学的诀窍,也能从解答大题中获得难以言状的愉悦,我憋着一股劲把数学的学习状态保持在最佳,就像一个快要吹爆的气球,只待高考那一天。考生预选,如果没有记错,我的数学只错了一道3分的选择题,以117分夺得全县文科数学预选成绩冠军。

1986年7月,我迎来第二个高考季。当年,周口实行改革,鹿邑县考生及监考老师与郸城县对半互换,我被分到郸城县考场。复读生是上过“战场”的,多少有点经验,不像应届生,高考对他们而言充满了神秘感。没有紧张、没有焦虑,也没有临考前的营养脑补,我和同学在郸城县高中的大通铺上睡得很香。我对那年的高考印象平淡,总体感觉各科试题都不是太难,没有让人捶胸顿足懊悔的地方。那时,考完之后考生照着标准答案估分,为下一步填报高考志愿作准备。我估的分数不准确,但填报志愿很认真,我知道这次用不着悲观,至少上个大专没问题。分数公布以后,我只关心数学成绩,103分。当年我高考总分525分,高出河南省定重点高校录取分数线5分,居全县文科考生第二名。这个成绩出乎我的意料,一不小心,当了“学霸”。最终,我被西北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记得在一档电视节目真人秀里,主持人逐一问嘉宾:你的经历中最骄傲的一件事是什么?如果让我回答,我的高考逆袭、我的数学翻盘是最让我骄傲的。必须承认,我略长于感性思维,对数学毫无兴趣也毫无特长,我宁愿相信自己是一个高考的投机者。高考以后,我的数学气球爆裂了、瘪尽了,数学在我头脑里断片,知识库里也没有一席之地。在大学读书第一年,我时常在梦里走进考场,又拿到数学卷子,猛然惊醒。

35年,白驹过隙。其间,除了女儿高考时我把目光投向考场,其他时间很少关注。总体上我相信高考的制度设计,这是一片弥足珍贵的净土,是草根阶层改变命运的公平通道。今年又到高考季,全国有一千多万名考生即将走向考场。胜负寻常事,得失若等闲。高考是智慧的角逐场,是年轻人自我超越、展现坚韧品格和奋斗毅力的舞台。不同的是,高考早已走下神坛,不再是人生的独木桥。大学招生规模越来越大,走出校门的莘莘学子,或参军入伍,或自主创业,书写人生精彩华章。相信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2020-07-03 1 1 周口日报 content_104004.html 1 我的高考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