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一只蝴蝶去游春

它穿白衣服，你也穿白衣服

它慢下来，你也慢下来

它快，你就加快步履

跟着一只蝴蝶是没有错的

一只小小的白蝴蝶，从春天飞来

又向春天飞去。翕动的翅羽间

是春天隐秘的方向和道路

跟着一只蝴蝶是没有错的

她飞到哪里，花儿就开到哪里

草儿就绿到哪里

春天，就绵延到哪里

她飞到哪里

哪里就有一道小小的闪电

轻轻划过。继而

旋起一朵小小的白色漩涡

春天的小路

在四月的郊外，你随意沿着一条路走

无论是宽，是窄，是曲，是直

无论向南还是向北，向东或者向西

都能通向麦田、流水、炊烟

通向小野花簇拥的春天

有的，走着走着就到头了，没有了

像丝线，被荒蛮的青草戛然掐断

这时候，你要回返

沿着来时路，将春天再走一遍

有的，弯来弯去，没有了方向

你也不必着急，只管跟着弯下去

春天不需要方向，你也不需要

沿着小路走下去，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路通向哪里，你就走向哪里

小路弯向哪里，你就斜向哪里

春深似海，春野广袤。小路

是你今天遨游的鳍，也是翅羽

流水的方向

可以不相信路。人类的脚步

难免盲目，或急功近利

但不可以不相信流水

流水的方向就是生命的方向

季节的方向

今天，你顺着流水走

邂逅飞鸟，野鸭，羊，堆泥巴的孩童

小野花，和自己

这些被春天随意散在河湾里的景致

多么洁净，自然，亲切，生动

你顺着流水走

一次次走过他们，又一次次迎来他们

流水的方向，是你离开的方向

也是你回归的方向

他们，是一处处鲜活的路标

两只蘑菇

一只是白的，圆而饱满

像一座小小的城堡

另一只，也是白的

用力而喜悦地，张着一把圆圆的小伞

就在小路的中央，杂草的旁边

两只蘑菇默契地对应着，对称着

用童话的色泽与形状

构建自己的王国

起伏的，无边无际的绿

此时，成为其底色

麦子在抽穗

仅仅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是不够的，还要卸下耳廓

及内心里隐秘的杂音

让自己彻底安静下来

像一棵麦子，忘记时间与奔跑

只记得脚下的泥土和水分

这时候，你就能听见

满地满野的麦子，一起噼噼啵啵

拔节、抽穗的妙音

蒲公英就要上路了

四月了。蒲公英已完全准备好

再来一阵合适的风

她就可以上路了

此时，我恰恰经过

只是我衣衫单薄，步履安静

带起的风，太微弱

如果愿意，我可以俯下身子

像儿时那样鼓起嘴唇

吹口气，送她一程

但我真的不愿意了。活了这么久

已经明白：一切都是自然的好

停留抑或离开，太刻意都是伤害

一群粉紫的小花在沟沿下约会

如果我继续往前走，就会错过她们

幸好我停下来了

并扭过脸来，看见了她们

就在安静潮湿的沟沿下

一群粉紫的小花，举着微微的清风和香气

在悄悄约会

她们的衣裙是紫色的

花瓣是紫色的，花蕊是紫色的

微微的喘息，也是紫色的

我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

也不想知道。但我记住了她们的美

在春天的一角，如此明媚

一只麻雀在树梢叫得鲜艳

它声音清亮，嘹亮

扑扇着翅膀

在高高的树梢上

一边跳一边叫

这样叫一声，那样叫一声

这边叫一声，那边叫一声

昂首叫一声，伏尾叫一声

姿势千变万化

声音错落不同

试图通过叫声

展示出自己灰色的羽毛下

深藏的绿，紫，粉，红

不但让路过的人听见

还要让他们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