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9月22日
第06版:副刊 PDF版

炊烟的怀想

张启超

在我对儿时往事的回忆中,炊烟是最让人向往和憧憬的美景之一。它就像几帧动画,时刻出现在我的眼前,不停地变换、萦绕,让我的心中充满幸福和喜悦。

童年,每天早晨,我们这些被父母说是“好吃嘴”“怕干活”的孩子,却会对拾叶子乐此不疲。我们每天都会服从父母的安排,迎着满天的朝霞,挎着篮子,到树影婆娑的园子里,拿树枝做的工具去扎树叶。每每看到一片树叶,我们都会飞快地跑上前去,赶在同伴前面,快速地扎起来,然后看着同伴,得意地将树叶甩到篮子里。看到一片桐叶飘摇而下,我们会把篮子高高地举起来,让桐叶刚好落进篮子。拾满一篮,就兴高采烈地挎回家,不是倒在地上晾晒,而是先跑到母亲面前谝功:“娘,我回来了!看,我拾了一大篮子!”在得到母亲的表扬后,我们才把树叶撒到院子里,还尽量把面积撒大一些。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炊烟的作用不亚于古时候的烽火台。炊烟是农村人的报时器,没有表,也不看太阳,看到谁家的灶屋冒烟了,就到晌午了,自家也该做饭了;谁家的灶屋又冒烟了,天就要黑了,该吃饭睡觉了。

炊烟还是母亲召唤我们的号角,不论我们在野地里怎么疯,看到家里冒烟了,就知道母亲在做饭。我们会停止玩耍,把没来得及烧好的红薯、豆子扒出来,还不忘跺上几脚,把垒好的临时灶台跺塌,破坏现场。或放弃刚刚飞冲出来的一只蚂蚱,把逮到的一串握在手里,拿着战利品,迎着炊烟飞奔回家。

有的小孩歪着头往自家的位置观察一番,马上反对:“俺家还没冒烟呢,慌啥慌!红薯还是半生子哩!”片刻,又看到他家灶屋的烟筒里一股浓烟也腾地一下蹿起,渐渐和邻居家的白烟纠缠在一起,马上改口道:“俺家也冒烟了!走了,回家吃饭去喽!”同伴们这才成群结队向着各家的炊烟跑过去。

因为饱受“烟熏火燎”,我们还练就了一身判断“火情”的本事,能从炊烟的颜色判断出父母烧的是什么柴火。麦秸燃烧会冒出浓浓的黑烟,芝麻秆、豆秸是白烟,而木头一定是夹裹火星的蓝烟。

低着头,弯着腰,钻进满屋的浓烟里,不用掀锅盖,我们就能闻出饭菜的味道,蒸红薯一定会有红薯的酸味,蒸玉米面馍一定有玉米的甜香,而蒸的白馍,一定有甜甜的小麦特有的香气。炒菜也一样,炒辣椒会有一股呛人的辣味,豆面条会有一股豆腥气。我们甚至能从弥漫的烟里判断出饭菜有没有放葱和姜。

冬天,烧锅是我们最乐意做的事,虽然拉风箱有点累人,但是灶屋里要比外面暖和得多,烧锅可以顺便烤火,我们都愿意挤在灶屋里,争抢着烧锅。而到了夏天,就谁也不愿钻进灶屋了,不仅是因为屋里热得像蒸笼,而且夏天容易下雨,柴火一旦淋湿,燃烧时就会冒黑烟,而阴天烟气又出不去,老在屋里打旋儿,能把人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少家庭都会实行轮班制,今天该你烧锅了,明天该他烧锅了,所以也经常会因分工不均发生争执。“昨天我才烧罢,咋还叫我?”有人提意见。母亲也会说:“噢,记错了。叫你二哥,今天该他烧锅了。”“他打水去了。”“今天你替他,明天让他替你。”

那时候,每家都是烧柴火,都是在灶屋里垒地锅,有的家庭会垒两个,一个大锅烧汤,一个小锅炒菜。锅一边是风箱,另一边是通向室外的烟筒。天长日久,烟筒会被烟灰渍着,每年祭灶,家里都会清扫一次烟筒。父亲会把烟筒门子处特意留的活动砖拿掉,再爬到房上,拿着一根事先准备好的、一端捆着破布的竹竿捅烟筒,能捅出老大一堆灰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乡的烟火气淡了,先是柴火被蜂窝煤替代,后来又被煤气替代。直到使用了天然气,炊烟完全被抽油烟机吞噬,厨房就真的失去了烟火气。

虽然现在我住在城市,日常用电磁炉做饭,厨房环境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我仍然对炊烟念念不忘。我怀念炊烟,怀念童年炊烟缭绕的日子。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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