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一位再平凡不过的农村妇女,她目不识丁,一生都在豫东那片广袤的黄土地上耕耘。为了儿孙,为了家庭,她不分昼夜地辛苦操劳。岁月在她脸上雕琢出深深浅浅的皱纹,生活将她的双手磨砺得粗糙而厚实。可就是这样一双手,却拥有着令人惊叹的魔力,能变幻出无数美味,而那一碗香气四溢的手擀面,更是承载着我童年温暖的回忆。
小时候,每次迈进姥姥家的小院,还未踏入屋门,那清脆且富有节奏的“当当”声便悠悠地从厨房传来。这声音仿佛带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瞬间就抓住了我的心,肚子里的小馋虫也一下子被唤醒。我如同一只撒欢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冲进厨房。姥姥微微弯着腰,站在那张陈旧的案板前,全神贯注地揉着面团。面团在姥姥那双布满老茧却又无比灵巧的手中,渐渐地变得光滑而富有弹性。细密的汗珠缓缓地从姥姥的额头滚落,可她的脸上始终绽放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姥姥将揉好的面团平摊在案板上,拿起大擀面杖,一下又一下,极富韵律地擀动着。擀面杖与案板相碰,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在擀面杖的反复滚动下,面团慢慢变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接着,姥姥小心翼翼地把面皮折叠起来,操起菜刀,将其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那些面条根根分明,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随后,姥姥着手准备配菜。大多是自家菜园里的应季蔬菜,有时是一把脆嫩欲滴的豆角,有时是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再佐以几瓣香气四溢的大蒜和一些翠绿的葱花。然后,她将蔬菜切成合适的形状,动作娴熟而利落。接着,在锅里倒入自家压榨的花生油,待油微微冒烟,姥姥将配菜依次放入锅中,快速翻炒。锅铲与铁锅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浓郁的菜香弥漫在整个厨房,让人垂涎欲滴。
配菜炒好后,姥姥往锅里加入适量清水。等水沸腾,把面条轻轻放入锅中。面条在滚水中上下翻腾,恰似灵动的舞者在欢快地跳跃。没多久,面条煮熟。姥姥熟练地把面条捞入碗中,再浇上配菜的汤汁,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手擀面便大功告成。
我总是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手擀面入口,爽滑筋道,配菜鲜香可口,每一口都充满了家的味道,那滋味,至今难以忘怀。姥姥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微笑着看我吃个不停,眼神里满是慈爱与满足。
后来,我渐渐长大,为了求学和工作,不得不离开家乡,奔赴远方的城市。每次回家,姥姥总会为我端上一碗手擀面。那碗手擀面,承载着姥姥对我的关爱,也承载着我对家乡的思念。
然而,时光无情,姥姥不幸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身体每况愈下。在一个阴冷的秋日,姥姥永远离开了我们。记得那天,秋风瑟瑟,吹落了一地的黄叶,这落叶好似在为姥姥的离去而哀伤。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心被无尽的悲痛和思念填满。
如今,秋风吹过,可这秋天已不再属于姥姥。我走在城市的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满是对姥姥的思念。路过一家老面馆,香气扑面而来,恍惚间,姥姥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浮现眼前。我不由自主地走进那家面馆,点了一碗面,入口的瞬间,却不是姥姥手擀面的味道。那段有姥姥、有手擀面的温暖时光,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