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爱华

物资越来越丰富，胃口却小了；过年置办的东西越来越多，年味却少了；日子越来越滋润，快乐却少了。年关又至，窗外艳阳一片，街上人来车往，真想逃回乡下老家住几天，晒晒太阳，感受久违的安静与闲适。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过了腊月二十，家里就要杀猪了。父亲会提前掂瓶酒买包烟上门相邀，定下日子请杀猪师傅来家里。之后两三天，母亲总会给猪喂些精致的吃食，善良的母亲用这种方式跟她喂了一年的猪道别。

杀猪那天，母亲会借故离开家，她不忍心听到猪的嚎叫，她会落泪。三叔五伯会来帮忙，等杀猪师傅一来，大家齐上手。母亲回来，仔细地清理，思谋着怎么烹饪能多做出些菜招待亲戚。有人会来寻猪尾巴，刚长牙的孩子总会流口水，据说吃了煮熟的猪尾巴就好了。当天中午的饭就有肉，母亲烧几个菜，父亲和叔伯们陪着杀猪师傅喝点小酒，猪肠猪肚让师傅捎走。父亲把肉分割成小块，左邻右舍就上家里来买肉了。到了黄昏，肉就卖掉大半，父亲留几斤，和猪头、猪下水放在一起。第二天母亲起得很早，细细地清理后，把这些肉煮上，灶房内雾气腾腾，香气四溢。我们几个孩子就围上来，趁母亲不注意，揪一片来吃，那个香啊！

二十三家里就要大扫除了，虽是旧房，但屋里屋外被母亲拾掇得干干净净。我们用旧报纸做成高高的帽子，把鸡毛掸子拴在长竹竿上，打扫屋顶。一家人齐动手，你看看我，脸上像花猫，我看看你，身上都是灰。

我们那里二十四是祭灶，母亲照例上了香，恭敬地叩头，不许我们多说话，还会让我们学着她的样子，虔诚地叩拜。之后开始蒸馒头，父亲烧火，劈好的木柴在灶膛内旺旺地燃烧。母亲把发好的面团成馒头，或做成枣山，调皮的弟弟会偷偷捏个小动物，一起放在烟雾缭绕的蒸笼里，蒸熟后变得又白又暄。我们帮母亲把馒头拾出来，晾凉，往往会忙活到晚上。

二十五全家一起去赶集，到街上买些干货、肉、蔬菜、水果。瓜子一毛钱一把，我们到了街上先买一把瓜子，边吃边逛，当然，遇到卖糖葫芦的、烧甘蔗的，也会央求着要吃。难得逛年会，母亲总是很慷慨，有求必应。母亲还会给我们一人买一身新衣服，买双新鞋子，把我们乐得一试就舍不得脱下来，穿着回家，直到晚上睡了才肯脱下。母亲帮我们收拾起来，待新年穿。

年前小孩子们总没多少事，就在一起玩，但是娱乐项目不多，我倒是喜欢看男孩子们放鞭炮，一个红炮，上面盖个破旧的洋瓷碗或是洋瓷盆，点火后迅速跑开，捂上耳朵看瓷碗被崩到半空中再“当”一声落下，偶尔偏了方向，落到谁家院落里或是吓到了路人，就会有亲切的骂声传来：“小兔崽子，当心点儿，别伤着！”

二十九就要包饺子了，母亲会提前和上面，把猪肉剁上，放上韭菜或白菜。父亲擀面皮，我和弟弟包，会偷偷把硬币洗净包进饺子，或是包一个糖块，谁吃到了就说明来年运气好。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吃到那些特殊的饺子，因为父母做了记号，盛的时候就放到了我的碗里呀！包好了饺子，就要贴春联、放鞭炮，等着过年了。

初一开始，就要走亲戚了，七大姑八大姨三舅爷二叔公，跟着父母去，叫叩头时叩头，发压岁钱时接着，瓜子花生糖块塞满了口袋，一回到家就要比一比谁的钱多谁的糖多。家里来了客人，我们会帮父母择菜洗碗，忙前忙后。这样一直到十五，看罢花灯，放了烟火，吃了汤圆，才算是消停了。

现在对过年少了感觉，大家都在忙，只有过年时才蜻蜓点水似的一聚。人在天南海北飘泊，都在为了改变生活而努力，这原本也没有错，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