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鸟

师院毕业之后，回到家乡的一所小学任教。对于我来说，除了毕业之前的半年实习，几乎没有工作经验。校长看完我的简历，对我不是十分信任，末了，撂下一句话，一年的实习期，看你们班学生的成绩。

初入社会，第一次踏上工作岗位，又正值青春年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第一个走进校园，等待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校，然后领着他们早读、打扫卫生，甚至连吃饭我都陪着学生们。

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刚刚接触作文，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为了易于理解，我就带着孩子们去操场做各种游戏，让他们写《记一次游戏》；带着他们出去玩，让他们写《春游》；在讲台上摆放一盆仙人掌，我让他们逐个儿上来观察，然后给他们讲解仙人掌的生活习性、药用价值等，让他们写三百字的作文；我也会拿过来一只小白兔，让他们观察，写一只动物。同学们学习语文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学习成绩也是相当不错。校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有一天，校长找到我，说，一年的实习期过半了，要让三年级学生参加一次考试，这次考试决定了你的去留，回去好好准备吧。我听了后，回到办公室，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关键时刻到了。平心而论，我们班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有一个叫张小中的学生，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只有春节才回来一次，爷爷奶奶又没有文化，没人辅导监督，所以成绩一直很差，尽管我在他身上费了很大的劲儿，还是不见效果。

趁一个课间，我把他喊了出来。我说，小中，你很可爱，老师很喜欢你。但是，答应老师一个事情，本周五的考试你不要参加了，去寝室睡觉，好吗？

小中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我，问，老师，为什么呀？

我告诉他，这次考试并不重要，考不考无所谓。

小中还是不依不饶，说，老师，让我参加考试吧，我一定会认真答题的。你让我背诵的作文，我都会背了。

虽然他这样说，我还是一万个不放心，要知道，校长对我们的要求是多么苛刻。万一小中考个十分八分的，我们班的整体成绩就下滑了，我的聘用计划估计也泡汤了。

我看着他，内心一阵挣扎，然后严厉地告诉他，小中，这次你必须听老师的，不然老师会很生气的！

他看着我的表情，垂下头，无奈地说，好吧，老师，我听您的。

周五的考试如期进行，考试之前我就把小中锁在了寝室里，并给他补了一张请假条：该生感冒发烧，家长带回家看病，请假三天。

成绩出来了，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们班的成绩处于优秀等次，校长很高兴，聘用合同很快就签了。但是后来每次上课的时候，小中总是躲避着我的眼神，似乎对我充满了怨恨，上课的时候也不再积极举手发言了。我试图接近他，弥补我的过错，但几次三番，他都不理会我。一直到小中毕业，我和他都没有冰释前嫌。

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一个学生，是我被自私和虚荣冲昏了头脑，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考试成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聘书就是那么珍贵吗？多少年过去了，这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成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时刻警醒，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