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脸，亲友的，明星的，路人的，甚至狗的脸，猫的脸，兔子的脸；喜欢逛动物园，可以静静地看一只老虎的脸，看上半小时不走。

常常把我的狗狗举起来对着它的脸说：“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呀？”路上看见马尔济斯狗，都会仔细观察它们的脸孔，然后非常敝帚自珍地下结论：“还是我们宝宝可爱。”我大哥说：“马尔济斯不都长那个样子！”不，每只都长得不一样，“你看我们家宝宝，它的鼻子像一颗心的形状，有没有？”

就像读到托尔斯泰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也本能地感到不以为然；幸福，有波澜壮阔的，繁花似锦的，劫后余生的，也有简单平淡的幸福。我不知道每个韩星都整过形这种说法是否有根据，但在我看来，每个美丽的女人，有不同的美丽姿态，就像每个丑女人，也有不同的丑法。整形固然能改变部分轮廓，但气质、眼神等无法遁形。

无论是看哪一国的戏剧，我先生都要花比我多的时间才能分清剧中的人物。不过，我先生也有长处，他会很快地察觉：这部片子里用的车都是Audi或者都是BMW的；而在我看来，那些车“都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可能真的不擅于辨识脸孔。我大学毕业十多年后，某次参加同学的婚礼，同桌大部分同学我都十多年未曾见过面了。奇妙的是，所有女同学一见到我，便能认出我来，没有丝毫的迟疑，却有一位男同学面对我时表情茫然，听见我的名字一脸惊愕。当年还满熟的男生竟认不出我，真是太令人受伤了。“我改变很多吗？”同学说：“因为你剪头发了！”我大学时代一直是长发披肩，那阵子剪成齐耳短发，“有些男生不太会认人，尤其是女生，发型一变，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早年我在一本心理学书上读到过关于“面孔辨认缺失症”的描述，说这种脑部受损的病人无法辨认人的面孔，严重的，甚至连这是一张面孔都不知道，他们可能会去拍消防栓的头，以为是一个小孩的头，还有人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一顶帽子。我看着与我敬酒的男同学的头，扑哧笑出来，他的头发不多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来。可我为什么看着他，心里老想着消防栓的头呢？（宇文正）